第五話 我願意
“零二年二月二日，我無意中救了一個美籍小童，他告訴我他已經在這裡過了二十五年，也是說他的真實年歲比我還要大。手錶的時針雖然在動，但我們仍是不會老，可能在這個空間內是沒有時限，可能用時間是停頓了來形容會比較具體。”
“甚麼？可不可信？”詩詩又問。
“不知道？繼續吧。”
“三月四日，經我們仔細分析，列車的廣播正是災害的預言、死亡的宣告。三月十八日，我們決定不再逃命，要向前衝。五月二十七日，阿倫為了救我而犧牲了，好難過，我們不是說要同生共死嗎？為甚麼你要先走？為甚麼你要我好好活下去？為甚麼要我一個人… ”
“這… ”詩詩聽了想哭，卻強忍淚水。
“七月十日，我來到了第二個車廂… ”
“沒有了，日記已沒有記下甚麼了。”亞力士停了一會說。
突然，車廂內的其他乘客紛紛倒地不起，亞力士見狀，心知不妙，欲告知兩位女孩子時，更發現兩女孩目定口呆的站立，動也不動。不論亞力士怎樣跟她們對話，她們也聽不見，也看不見，彷彿成了臘像人偶般似的。無助的的他彷如一無所有般失落，靜靜地坐了下來。但是他並沒有放棄，不一會，他馬上搜查身旁的屍首，卻沒有意識，因為他不自覺地回憶起小時候的片段。
“敏敏！敏敏！”五歲的雪兒有意戲弄也是五歲的亞力士。
“不要這樣叫我！”
“為甚麼？”
“請你叫我阿敏吧。”
“不喜歡！不喜歡！我只喜歡叫你敏敏。”
“… … “
“很累！天天放了學還要補課。”十一歲時的亞力士對雪兒說。
“沒有法子呢！我們要去好的中學讀書。”
“但家課除了多，還是多。”
“… … ”
“怎樣？你將要去哪所中學念書？”年少的亞力士沒精打采的問雪兒。
“我去… … ”
“怎樣？明天還一起放學回家嗎？雪兒？”亞力士對電話中雪兒說。
“要。你答應過我要送我回家，儘管我們現在不是念同一中學，你念的是男校，我的念是女校，總之不論甚麼，你也要送我回家，直至我不再需要你，你不是曾說過嗎？”
“有嗎？雖然你我的中學之間的距離是不需乘公共汽車便可到達，但也不近。”
“我不理了，總之我說你曾有，那就是有這回事。”
“不多說了，明天是第一天，要早一點兒睡，要好好休息。那麼明天放學在我的學門前見，晚安。”
“是。晚安。”
“… … ”
此刻，雪兒雖看不見，聽不到，呆呆的站立，但她的腦海內卻不一樣，如同正搜查屍首的亞力士的腦海般，正在追夢。
“我們可以念同一所大學了。”剛得知消息的雪兒對亞力士說。
“你是哪一個學糸呢？”亞力士問。
“不知為何是電械工程。”
“我也是。”
“是嗎？那麼，以後我們又可像小時候般上學下課了。”
“對對！”企圖隱藏喜悅的亞力士說。
“… … ”
“為何你們那麼晚才回來？”雪兒的妹妹問剛到某酒樓的一間賓房的雪兒和亞力士二人。
“有測驗罷。”亞力士回答。
“說謊！你們約會後才來。”
“連你也要戲弄姊姊嗎，是不是？”
“說笑吧！不要生氣呢，我的好姊姊。”
“對了！還沒有上席嗎？為甚麼我們父母還在打牌？只有你而已？其他人呢？”亞力士一口氣問。
“槓！亞力士的母親大聲說。
“你的弟弟還在你家中洗澡。”
“甚麼？今天是母親生辰，還去打球？”
“對！還有，你姊說會晚一點來，而你的二兄曾說半小時後來到，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那麼，我們也不算是遲了。”
“悶透了！”
“對！你也蠻可憐！”亞力士對雪兒的妹妹說。
“好像？好像忘記了甚麼似的，又好像有點不對勁兒？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雪兒心想。
“姊，怎樣？”
“沒，沒甚麼？”
“把姊姊借回給我一會兒，好嗎，敏哥？”
“隨便。我去去洗手間。”說罷，亞力士便走了。
“你有甚麼事？”
“沒有，我們姊妹二人近來少了聊聊，所以找緊這機會談天。”
“你要聊天，我任何時候也跟你聊天的。”
“是嗎？”
“當然，我是你的姊姊。”
“對！小時候，你一直也很疼我，甚麼也讓給我。”
“你是不是有甚麼心事？”
“你也知我也快升上大學，想問你讀甚麼好？”
“爸爸媽媽不是說過，你自己喜歡念甚麼，便念甚麼，我也是這樣對你說過。”
“我明白，可是我不懂選擇… 那不如跟你和敏哥一樣吧！不想再煩了！”
“你平時不是這樣隨隨便便的？不要一時衝動。”
“跟你有同樣的夢想不好嗎？”
“甚麼？我何時告訴你那是我的夢想？”
“那麼這是誰的夢想？是敏哥嗎？為何你可以跟敏哥一起，我不可以？”
“你在說甚麼？你是否念書感到壓力，你瘋了嗎？甚麼一起不一起？甚麼夢想不夢想？”
此時，亞力士剛回來，聽見了雪兒剛才的話。
“甚麼夢想？妹子，在談論夢想嗎？”
“也算是。”
雪兒卻沒有說話。
“那你有甚麼樣的夢想，說出來聽聽，還沒有聽你說過？”
“你先說吧。”
“好！我說。我的夢想當然是要成為一位出色的工程師。你呢？”
“不告訴你！”雪兒的妹妹說後，還作了個鬼臉。
“你騙我。算！不說也罷，本大爺不想聽。”
“感覺不一樣？是甚麼呢？”雪兒沉默地心裡想著。
“對了！雪兒，我也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的夢想，你會告訴我吧？”
“甚麼？”
“我說我還沒有聽你說過你的夢想，你會否也跟妹子一樣不告訴我，會不？”
“我… 等等！你不是敏敏！”
“你在說甚麼，雪兒？”
“對！姊姊，你是不是身體不適？”
“不！我沒事！我記起了！我應在火車內！”
“你瘋了嗎？你不是和我剛來到酒樓嗎？”
“你不是敏敏！敏敏不是這樣的！從一進來直到現在也是怪怪的，甚麼也是怪怪的。”
“我不是亞力士，誰是？”
“你不是！因為敏敏是沒有夢想的！”
剎那，雪兒眼前的景象全都變成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甚麼也不再看見，可是她卻沒有半點驚怕。不一會，她終於能再看得見景物，聽得見聲音。那水汪汪的眼睛，只在搜索亞力士的位置。找到了正調查屍首的亞力士，雪兒馬上再確定自己的位置和周遭的事物。她看見除了亞力士和自己以外，其他人卻動也不動，連站在她身旁的詩詩也是動也不動。
“敏敏！”
那柔弱而悅耳的聲音喚醒了那迷惘、失控，像瘋了般找線索的亞力士。他馬上回頭一看，必要證實剛才叫喚他的人正是陪伴了他不少歲月的雪兒。
“你，你沒有事嗎？”
“其他乘客？還有詩詩她？發生甚麼事？”
“剛才，你和詩詩，還有其他人一起發呆，然後，有些人倒下來了。我正找尋救你們的方法。”
“你沒有事嗎？”
同時，詩詩還沉迷在自己夢寐求的虛幻中，不能自拔。那個夢，是一個充滿幸福的夢，是一個無盡淒美的夢。一所華麗的教堂內，一對新人正準備在內舉行一生只可一次的婚禮。賓客滿座，無一不為那對新人高興高興。音樂聲奏起，穿上了漂漂亮亮的白色婚紗的新娘子一步一步的步入教堂，那位奪目耀眼的新娘子正是做夢中的詩詩。詩詩走到新郎的跟前，含情默默的抬起頭來，目不轉移的凝望穿上禮服的亞力士。
“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說呢？”
“兩位，婚禮要開始了。”主禮的神父說。
一連串的話兒從神父的口中說過，而亞力士亦對著詩詩說了他願意娶詩詩為妻。突然，有一把音調高而不刺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說要大家等待等待，場內的人們全都驚雅起來，寧靜的教堂彷如街市一模樣。
“詩詩！你醒吧！”佩儀剛到了教堂便道。
“你是誰？”神父問。
“對！你是誰？”亞力士和詩詩回頭一看，異口同聲說。
“我是誰？我是佩儀！你忘了我嗎？”
“佩儀？我好像認識你，可是我又好像不認識你。”
“不要緊！我是誰不重要。我來的目的是帶你離開這裡。來！跟我走。”佩儀上前欲帶走詩詩，卻被亞力士阻止了。
“小姐，你在幹甚麼？不要生事！”亞力士說。
“你醒醒吧！這裡只是個夢，不是真實！”佩儀沒有理會亞力士說。
“甚麼是真實？甚麼是虛幻？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小姐，若果這真的是個夢，請你也讓我繼續下去。”
“為甚麼？為甚麼明知這是個夢，是沒有結果的，也要作下去？你知否自己現在幹甚麼？”
“小姐，也許你真的是我的朋友，也許不是。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知道自己在幹甚麼。”
“你一點也不明白？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而這個夢也會完結。”
“完結？誰說？也許，我可以一直待在這裡也說不定。”
“為甚麼要這樣傻？不值得的！”佩儀激動得流下淚來。
“小姐，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但是你的心意，他永永遠遠也不知曉的，他的心裡永永遠遠也沒有你。”
詩詩不打算再跟佩儀對話，對著佩儀展露她的一生中最美麗的笑容，然後面對眼前的亞力士說了她一生最想說的話。
“我願意！”
說後，她整個身體也提不出力氣，倒進亞力士的懷抱裡。在懷抱中的她，連舉起手撫摸亞力士的臉的力氣也沒有。亞力士捉著她的左手撫摸自己的臉，這更讓詩詩禁不往落淚。
“可憐的人。”無情的亞力士對詩詩說。
“也許是。但我不後悔，因為這是我的夢想。”
說罷，含著笑容的詩詩，一點一點的消散在空氣中。教堂內的人們也一起消失再也看不見了，而佩儀亦不知去向。
然而，殘酷無情的現實中，正與亞力士談論如何救助呆了的詩詩的雪兒，看見詩詩欲倒下來，馬上把她擁入懷裡。二人同時看見眼角落下淚珠的詩詩含笑九泉，除了無奈，還是無奈。雪兒禁不了自己的情緒，抱緊詩詩的屍首哭起來，整個車廂裡也只聽見雪兒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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