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英雄
亞力士欲言又止,只是因為他察覺到車廂內的東西開始向上升,漸漸浮起來,然而除了亞力士一個人外,其他的全不知情。他沒有理會雪兒的說話,背上自己的背包,轉身伏下,滾動自己的身子,離開了掩護自己的椅背。他伏在地上,雙手用力一撐,整個人好像會飛行一樣向前衝,眾人大驚。
時間不讓飛行中的亞力士帶著半點猶豫,死物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也以同樣的速度上升。可是,他才剛到達了車廂的中央,屍體們已經浮到讓人看得見的高度。阿彭看見了那不顧一切,脫下背包然後抱緊,還在飛行中的亞力士,好像明白了些甚麼似的。他也脫了自己的書包,然後拿著,彷彿等待一個良機。同時,除了雪兒外,其他人發覺自己正與死屍一起向上浮起來時,顯得不知所措。
“我準備好了!“阿彭大聲叫。
亞力士聽到了阿彭已明白了自己的回應,笑了笑,然後向後方作了的手勢,示意他也準備好了。轉眼間,他已停在另一支位於通往另一車廂的門方,吊在頂上的自動步槍的的下方。他保持了跪下的姿態一會,然後轉向左方的牆雙腳用力一跳,再借力以背包作為保盾,朝向自動步槍撞過去。與此同時,阿彭也利用自己的書包作為武器,借力從後方撞向大家頭頂上的自動步槍。
果然,二人合作天衣無縫,兩台機械同時被破壞,不能再殺人。雪兒隨即飄到亞力士的懷內,抱緊他,若笑若哭。亞力士只好左手擁她入懷,右手在她的秀髮上掃掃,閉上雙眼,默言無聲的安慰她。剎那間,彷彿四方上下,古往今來,只有他們二人似的。那一刻的感覺,亞力士一生也不會忘記的。
成了眾人英雄的阿彭只能與自己的影子分享勝利的榮光,他呆呆的看著婷婷,婷婷卻痴痴的望著在幸福的懷中的佩儀。佩儀自知應與大家一同高興,一同喜樂,可是仍不願離開眼前的子傑。子傑除了不願放開懷中的佩儀外,還迫使眾人忘掉不快的感覺,特別是正偷看亞力士和雪兒二人的詩詩。詩詩雖裝出喜悅的笑客,但騙不了甚麼也看在眼底裡的安東尼。
“幹得好,阿彭!”安東尼直說直說。
“不是真的,只是偶然。”
“你太謙虛了。”
阿彭和安東尼一面朝向前方飄浮,一面談話。子傑等人也一起跟去。
“多謝!多謝你們!”一位年約廿七,五官端正的白領儷人戰戰競競地從某一角浮出來說。
及後,還有四名男士也各自從自己躲藏的地方浮出來。一位是三十五歲,身穿黑色西服,紅領帶的保險經紀。一位是十五歲,逃學中的學生。另一位則是六十歲,曾是盡忠職守的好警員,可是在某次執行職務中意外受傷,提早退休的中年人。最後一位是十九歲,剛在香港某間中學中七畢業,但進不了大學,只好一邊工作,一邊自修的苦命人。
“這裡發生甚麼事?為何這樣?”苦命人說。
“火車出現故障,火車出現故障。列車將在下一站停止服務,乘客請在下一站轉乘另一班列車,或在下一站的月台上等後下一班列車。該列車需要檢查維修,該列車需要檢查維修,請多謝合作。”
不一會,那車廂內的人和事也漸漸回到地上,不再飄浮了。
“有誰能告訴我?”苦命人又說。
“我們也不知如何回答你,因為我們也是剛來的。”亞力士回答。
“你們也是剛來的嗎?”婷婷問問那五位生還者。
“是。”逃學生說。
“我也是。”還沒有鎮定下來的白領儷人說。
“我亦是,看來沒有命回去見見孫兒了。”
“同樣是,我也無法回家見老婆了。”
“我也和你們一樣,但我不會像你們... 只要還生存,便仍有希望,不何放棄。”苦命人說。
“你們打算怎樣?”詩詩問五人。
“如沒有打算,與我們一起走吧!”婷婷說。
“好!”白領儷人說。
“也好。”其餘四人異口同聲。
“對!忘了還有醫生的呢。”婷婷又說。
“那么,我去問他。”阿彭主動地提出。
當阿彭來到醫生的跟前,看見醫生的右腰原來中了槍傷,血液滔滔不絕的從傷口涌出來時,他呆了,完完全全的呆了。醫生看見阿彭注意到他的傷口,馬上整理自己的衣服,遮蓋腰部的傷口,然後吩咐阿彭再走近他的身旁。
“不要說出來。”醫生微微細語說。
“我馬上替你止血。”
“不用了,我已經不行了。”
“可是?”
“人,是要死的,不要為我難過,不值得的。對你們來說,我只是個過客。”
“為甚麼?”
“不知曉?可是,要我放棄別人的命,我幹不了。”
“那麼?”
“不!是我累了。我想與我的太太重聚。”
“… …”
“不要這樣,我是自願的。你的朋友也說得對,請你尊重我的決定。你走吧。”
阿彭回到眾人的那處,告知眾人醫生的想法。
“怎樣?”
“醫生說他還想繼續休息,當火車停站時,他自然會離開,不用擔心。他也說他不打算跟我們同行,只想留下來幫肋其他人。請… 請你們尊重他的決定。”
此時,火車剛好停站。其他還生存的乘客們各自逃離了自己曾停留過的車廂,趕到另一班在對面的停了一會兒的火車。大夥兒全都感到不對勁,但不知如何說起,便決定參照還生存的乘客們的做法,一口氣衝出去。但是,眾人的目光全是理所當然地朝向列車的車頭。事與願違,月台上,除了人山人海,還是人山人海。
安東尼一口氣衝出車廂外後,不知去向。亞力士為了不與雪兒分散,一鼓作氣,緊握雪兒那柔弱的手,不顧一切地朝向目的地。詩詩也不理後果,只追趕亞力士的背影,彷彿用了一條鋼線牽著亞力士似的。婷婷,也跟隨詩詩,但二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阿彭也拼了命趕去婷婷的身旁,心知分散後,便永永遠遠也不能再相見。其他人也紛紛急步趕去。
無情的火車要開動了,每個車廂的門也快要關上。
“我們在目的地見,不要死呀!”
自知已和大家分散了的子傑大大聲聲地叫出來後,便與佩儀、中年人和保險經紀隨隨便便的進了某個車廂裡去。而婷婷、阿彭、逃學生、苦命人和白領儷人也先後走進第六個車廂。
當所有車門全都關了,新的旅程又再次展開,亞力士、雪兒和詩詩一起來到第二個車廂裡去。這個車廂內,包括了亞力士等三人,約二十多人。除了一些屍體也陳列在車廂裡外,與一般火車的設備一樣,並無分別。其他乘客大都默不作聲,彷彿全是啞子般似的。已和大眾失散了的三人,無一不感到失意,剎時,沒精打采,情緒十分低落。
“我們到那兒坐吧。”亞力士欲打破困局。
“不知大家到了哪兒?”詩詩不在意地說了三人心裡的話來。
“不要多想了,他們定能趕上我們的。我們還是到那兒坐坐。”雪兒不單安慰二人,還安慰自己說。
三人只好以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向左方的椅子那方走去。亞力士沒有主意,並沒有選好要到哪兒坐下來作小休。雪兒心知亞力士的壞習慣總是那麼猶豫不決,一聲不響地牽著詩詩的手走向較近自己的某排椅子坐下來,與詩詩一同凝望著還在找尋某張感覺會很舒適的椅子的亞力士。當他決定回頭再找時,已發現兩位女孩已經坐下來,同時,他也發現兩位女孩後排的乘客,看似當年初中二時那前往英國讀書的同學。
那人合上眼,彷彿睡了很久,而他那一身輕便的衣著,不像是遠旅。於是亞力士便走到他的跟前,去問過究竟。
“你好?”
“睡了?”
結果,他最終發現那人死了,屍體卻沒有腐壞,已經成了在車廂內的其中一件陳列品。亞力士嘆了口氣,欲與害怕坐在死屍前的女孩們一起走到別處時,他看見那屍體的手上還拿著一本薄。他從死體手上取了那本赤紅色的薄冊,才知那原是一本日記薄。內裡寫的是那人從來到那兒,直至死前所發生的事。但是,亞力士並沒有急於看看那人死前的日記是寫的甚麼、找尋他死的真相和探知日記會否帶來一點曙光,只執著搜查那人的身份證明文件,全是為了要知那人究竟是誰。
“你打算幹甚麼?”詩詩問。
“我想知這人是誰。”
“不要找罷,這樣不大好。”
“怎樣?找到了沒有?”雪兒問。
“有了,是他,真的是他。”亞力士找到了他的身份證明文件說。
“還是先看看他在日記上寫了甚麼。”雪兒提意。
“等等!有了!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三日,我已困在這了約有一星期。這裡很可怕,人們會在任何時候死去。痛楚、殘忍、絕望,甚麼也有… ”
“還有沒有?”
“零一年一月十五日,快要兩個月了,肚子不餓,但身體機能還正常運作,真不可思議!更莫名其妙的還是不能等留在月台上。誰若等留,誰被燒死。但我發現每個人的時限不同,有的不到三秒,有的可以多於三分鐘。”
“那不是和你剛開始時所說的一樣嗎?”詩詩反問。
“三月十七日,我發現每個車廂的災害全都不同,走運的話,可能可以走到一個沒有災害的車廂休息一會也說不定,也許,有機會逃出生天。”
“可能嗎?”雪兒懷疑。
“八月三十日,終於有新的發現,原來火車停站的月台大約不出於十個,也是說火車來來去去,依然是相同的地方… ”
“沒有了嗎?”
“八月三十日的,是這樣完了。”
“下一個呢?”
“等!有了。十二月三日,一年了,我在這樣已一年了。今日,不知如何形容,生不如死。瘋了,我快瘋了。走也走不了,死也死不了,死了會會好過一點呢?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看來,他的心還存在希望。”詩詩表達她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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