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aspora ... 控制好力道就不會受傷。

104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類似以下的問題：A與B兩人對你而言，都具有程度上的意義和必要性，有一天你們共同搭船出海，A與B卻不幸同時落海，兩人都不會游泳，你會，而且有限的時空條件下只能救起一人，那麼你要救誰？

是多麼困難的呀。我想。

那天傍晚，長官走到辦公桌旁告訴我，明天下班時間後，必須留下來支援同事、接訪來賓。

直杵長官面前，自己的臉孔在當下一定是扭曲了。深覺始終患有輕微職場從屬不適症的我，理智要立刻微笑，爽朗答是。但我的臉，我相信，就是扭曲的，多麼誠實。最後只能擠應一聲模稜兩可的「嗯」。

令人躁煩的，並非絕對想見的超時工作，畢竟工作以來，便很少準時下班，我已在惡性循環中，找到自處之道。惟獨開始每週間兩天的日文學習課程，上課當天非得準時離開公司，才能以遲到最少的緊急，抵達位在市區的教室。時間是張用以覆隔光明黑暗、覆隔私我公我，也覆隔回憶與尚未敷生的薄膜，上課日絕對是膜體撐張至極限的曲線高峰。那種繃迫欲裂的恐懼，時常也讓我懷疑，到底是為了什麼奔勞如此？

要留守收音的那天，正好是上課日。推算作業時程，至少得放棄上半堂課，然而這是非常理想的估計，理想得近於自欺。我根本不可能來得及上課了！心底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沉沉重擊。甚至有種想自棄於眼淚的衝動。

「為什麼？為什麼？」

想起更前些時間，舊年將盡，新年將近，忙碌的我們，彼此或許都明白不見面比較好。但我多麼懦弱，多麼輕易臣服自己的濫情，我提出邀請，你也萬難似的給了時間。我已做好打算，把禮物給你、把告訴給你，把想給你的通通給你；你或許會答應擁抱我，一次。然後再不要見面。

想像總是特別壯烈。

你的時間踩在我的課堂時間之上。基於不甘就範的絕望的抵抗，我把時間的膜束緊，以它作為一道最透薄卻也最厚絕的牆，之於你，我僅有的一道牆。於是，我仍然準時出現在課堂上，聽寫著尚仍陌生的語言。這次我把直覺狠心的丟棄一旁，不放縱你和我貿然出現在飽填形容詞的場景中。

凡事都是比較級。

倘若真切以為熱血青春和甜美愛情，都是不可忘卻的初衷，翹課並不是末日。但我終究沒有。如今自從上課後的第一次缺席，恐怕接近了，因為「工作」這何等實際、何等具體、何等難以辯駁的命定。我只有默許，默許青春、夢想、現實、愛情、戀人、麵包、權力…相似或相反的幾組關鍵詞，以比較級的句式，在腦海裡排列拼合，成為一條通順的文句，用以和世界溝通。

然而自己卻一點都聽不懂這句話，完全無法。我看見自己慌張失措的比手畫腳，吱吱嗚嗚，模樣笨拙、討厭，是絕對失敗的。所有表達能力都在意識中逐漸退化，像是消融的冰塊，變成了一朵淚漬，無以名狀。

到底A與B你要救誰？

這個問題並不是以為的那麼有意義。好比為什麼A與B要同時落海，甚且沒有撈獲出海的理由。我不會游泳。這些預設才需要被反省。也不是真的自棄於眼淚，或不再想像，只是不讓想像的虛無全盤將自己接收。

我知道，心中的固體仍有尚未崩解的部分；沒有放棄對抗，只是要更懂得溫柔。

2008.04.01
(2008.03.2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