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早上我們到醫院的時候,
郁文剛入院尚未完成醫療照護,
她半躺臥在床上,
但她的左手無力,
只能用右手翻頁,
我們協助她拿著紙張,
一篇一篇看大家對她的祝福,
她很辛苦的努力呼吸著,
一邊喘氣一邊看,
用微弱的聲音讓我們幫她謝謝大家的關心,
不到三分鐘,
她要求護士幫她打止喘針,
護士問她是不是睡不好,
她微微的點頭,
她是那麼的虛弱,
連點頭都費盡氣力,
護士幫她打了止喘針也打了讓她睡覺的藥物,
郁文瞬間昏睡過去,
我們暫時離開她的病房,
也讓馮媽媽休息。
下午三點,
我們回到病房看她,
以前她住玫瑰的室友們也來看她,
我們趁機跟她的心理治療師聊聊,
她說郁文已經準備好這一天來臨,
但是馮媽媽還在逃避,
我們問了一些郁文的近況,
她說以郁文這周身體急速衰弱的狀況來看,
她們研判可能有一兩個器官已經衰竭失去功能,
快的話就是這兩三天,
並且給我們看5/6醫護人員帶郁文去看她最愛的向日葵花田的照片,
相片裡郁文笑得好開心。
跟心理治療師確認過郁文的心理狀況後,
我們決定趁她神智清醒的時候先跟她道別。
當我們回到郁文的安寧病房,
她顯得精神多了,
我跟她說:『我很高興這輩子交了你這個好朋友,
謝謝你在學校期間一直照顧我,
我很佩服你面對生命的態度還有抵抗病魔的勇氣,
聽說你夢到上帝來接你,
我很替你開心,
這樣至少確定你去那個未知的地方不會迷路,
這樣我會比較放心,
如果你去上帝那邊的路上感到害怕,
不要忘記我們這群好朋友跟同學們的祝福,
請你帶著我們的祝福跟思念,
說不定會比較有勇氣。
我捨不得你..........』
原本想硬撐著把話好好說完,
不要在郁文面前哭,
但是才開口眼淚就掉下來,
講得語無倫次,
郁文很平靜的點頭表示知道,
還讓我抱抱她,
當俊賢跟BOBO也跟郁文講心裡話的時候,
郁文把手伸出來,
握住我們的手,
我可以清楚的摸到她的骨頭與關節,
完全沒有任何肌肉緩衝,
可是我們卻緊緊抓住她的手,
彷彿這樣可以把我們的體溫跟氣力傳給她,
讓她多一點元氣,
馮媽媽在一旁落淚。
因為她需要休息,
時間也接近傍晚,
我們先去吃晚餐,
順便幫馮媽媽帶食物回來,
回來後,
我陪著馮媽媽在家屬休息區吃晚餐,
我跟馮媽媽說我們擔心她,
照顧郁文吃不好、睡不好、煩惱又多,
要馮媽媽一定要找時間休息,
千萬別硬撐著,
馮媽媽終於忍不住,
哭了出來,
跟我說郁文是個好乖好乖的小孩,
獨立、堅強、勇敢、孝順,
她實在很捨不得郁文走、她很傷心自己讓郁文受這種苦........,
我抱著馮媽媽哭,
跟她說郁文最擔心最放不下的就是馮媽媽,
郁文跟我說過,
如果不是馮媽媽陪她不可能撐到現在,
馮媽媽做得很好,
真的是個非常偉大的母親,
雖然這樣很難過,
但我還是希望馮媽媽想一想如果郁文走了要怎麼辦?
有什麼打算?
馮媽媽終於將心情發洩出來,
也慢慢接受郁文可能要離開的事實,
隔天是母親節,
我的心好難過。
這時候,
原本在病房陪郁文的俊賢和Bobo,
請教會的弟兄來請馮媽媽回病房,
我陪著馮媽媽走回郁文的床邊,
郁文拿著兩朵紅色康乃馨祝馮媽媽母親節快樂,
我想到昨天晚上張睿睿才拿著他在學校做的卡片跟陶土相框,
加上一朵康乃馨對我撒嬌的樣子,
看到馮媽媽再也忍不住在郁文面前落淚,
說她捨不得郁文,
郁文謝謝馮媽媽照顧她、愛她......,
我哭得無法自己,
郁文卻要我們不要哭,
她不喜歡看到我們哭的樣子。
我們問郁文對後事有沒有什麼想法?
有沒有特別想穿什麼衣服?要用哪張照片?想帶什麼?
她搖搖頭說:『簡單就好。』
經過郁文同意,
她的新聞台跟無名小站由我幫她對讀者交代她的現況,
也同意我們放上她5/6去向日葵花田的照片,
萬一她真的去上帝身邊,
我會幫她把新聞台做個結束,
俊賢偷偷跟我說,
郁文說身體很不舒服,
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睡也不是、醒也不是,
她真得覺得很辛苦很痛苦,
她想早點解脫,
於是我們跟郁文說,
我們雖然捨不得她,
但也不忍她在這裡繼續受苦,
郁文說她希望能在睡夢中回去,
那或許比較不會痛苦,
請大家幫她祈禱,
請上帝給她這個福份,
讓她能在睡夢中沒有痛苦的解脫。
因為路途遙遠,
我們七點多跟郁文說得趕回台北了,
郁文點點頭交代我跟俊賢小心開車,
但我們握著她的手,
『再見』兩個字很難說出口,
我們沒辦法跟她道別,
沒用的我又哭了起來,
郁文說不要哭了,
我看不見你哭,
於是我們知道經過一天,
郁文的視覺也漸漸被上帝拿回去,
真的捨不得就這樣離開她,
我跟她說:『以後我看到向日葵就會想起你。』
出醫院已經是晚上八點半,
沿途我們都沉默無語,
只聽到彼此窸窸窣窣的啜泣聲,
情緒平穩時聊聊郁文,
難過時大家一起流淚到台北。
郁文用她的生命,
為我上了寶貴的一課,
日後不管碰到什麼艱困的狀況,
都要像她一樣堅強勇敢的面對,
認真的度過每一天,
感謝老天爺派了郁文這個天使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也謝謝老天爺讓我有機會好好的跟她告別,
至少我們彼此的心裡都不會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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