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話 龍斷魂
余克明緩緩取出袋子內的卷宗,他仔細的翻閱著這些文件和照片,他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些佐證,全部指向陳順仁並非自殺而是他殺,尤其是被視
為自殺工具的囚褲,上頭居然採集不到任何有關陳順仁的指紋和毛髮,這點就說明了所謂的自殺現場,根本只是第三者所佈局的假象;而最重要的人證筆錄,就是當
天看守所裡面的值班員警口供,居然連王以祥檢座本人也拿不到,由此看來在先前由王思吉檢長在記者會上所提出的筆錄證據,恐怕也是捏造出來的了;余克明繼續
翻著文件往下看,看到最後一份資料的時候,余克明整個人差點從車子的天窗口跳了出來,那份資料寫著:「根據現場所採樣到的毛髮,本人透過一些比較可靠的鑑
證科員警,私下化驗之後,證實除了陳順仁以外,確實有其他第三者的DNA ,而且還不止一組。」然而余克明看到其中一組DNA
所有者之後,不由得失聲的大叫出來「什麼,居然會是他!」
「鈴~~~」此時余克明手機響起,把嚇出了神的余克明給拉了回來,余克明看了手機的來電顯示上頭顯示是總統,余克明心裡清楚,葉世久打給他八成是要問他到
職的時程,不過不管再怎麼不願意面對,這問題還是得要面對,余克明按下通話鈕,客氣地說道:「總統嗎?我是克明」
「克明,你現在人在哪邊?」電話的那頭葉世久急促的問著。
「我‧‧‧我還在家裡阿」葉世久這麼一問差點讓余克明答不上話,余克明心想:我都已經編了千百個推搪的藉口,但葉世久不催促他到職,反而問起他人在何處,
難道他已經知道楊德仁拜託自己,暗訪陳順仁死亡真相的事?幸好當下余克明相當清楚,沒說出他現在真正的位置,要不然葉世久必定起疑,只不過葉世久並沒有給
他太多的時間思索便又倉促的說道:
「克明,先停下手邊的工作,立刻到總統府一趟,有事發生了。」
葉世久說完後便匆匆忙忙的掛線,只留下電話這邊一頭霧水的余克明,前幾次葉世久打來,總是費盡唇舌說得長篇大論,這通電話反倒掛的異常爽快,難道總統府真
的出事了?忽然間余克明心中猛地一驚,他低下頭去看著王以祥的報告書,上頭斗大的〝葉世久〞三個字,看的余克明背脊直發涼,余克明暗叫不妙,以當時戒嚴的
氛圍,自己的身邊佈滿葉世久的眼線也是很正常的,而這通電話如果真的是葉世久針對自己的忠誠考核,那他急召自己去總統府,這不明擺著設好鴻門宴在等他了,
不管去或不去,自己都是在劫難逃,方才還在慶幸自己打發掉葉世久,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既無知又白癡,明明先前和忠全通電話的時候,忠全已經說過,待會
要召開部會首長會議,這種時間點葉世久怎麼可能會有空,密召自己回總統府協商,就算現在逃走,不但自己逃不遠,可能還會連累弟弟妹妹,滿是無奈的余克明嘆
了口氣,喃喃說道:「算了…死就死吧。」
約莫傍晚六點,余克明來到了總統府,他戰戰兢兢走向了總統辦公室,不過他眼前所見的情景,並不是他原先所預想的那麼糟糕,總統府內的職員們忙進忙出的,就
連余克明在辦公室門口站了將近五分鐘,也沒人通報,顯然葉世久並沒有設計他,真的是有事情發生了,反而是換班巡邏的警安組同仁先發現了他;余克明見葉世久
看到自己來了,那種大喜過望的神情,完全不像要清算自己的態度,倒也鬆了一口氣,葉世久一面問余克明吃過晚飯沒,一面指示自己的秘書小君出去張羅晚餐,此
時的總統府辦公室,只剩下葉、余兩人,余克明看著辦公桌上散亂的文件,開口問道:
「想不到向來明快果決的總統先生,也會堆著一大疊處理不完的文件,不知道這次總統先生急召我回總統府,是為了什麼事情?」
葉世久一聽余克明問的這麼直接,也開門見山的說:
「問的好,我把其他人支開,就是想單獨聽聽你的意見,你看完這份申請單之後,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葉世久說完後,拿起桌上其中的一份文件,遞給了余克明,余克明接過後快速的掃過一遍,大概猜出葉世久的想法,他試探的問葉世久:
「總統先生,這份人權團體所提出的集會申請,基本上應該沒有問題,不知道總統先生的顧慮是?」
葉世久搖了搖頭說著:「克明阿,如果這是一個月前提出的,那絕對是沒有問題的申請書,但你可別忘了現在是戒嚴時期,哪有戒嚴時期是可以允許集會遊行的?
況且‧‧‧況且要是答應了她們的申請,我怕一月二十三號的歷史又會重演,到那時恐怕不是死個幾千人就能了事的了。無可否認,蔡長茂當時所下的指令是正確
的,雖然看起來太過極端,但是我希望你能了解,為了國家最高的利益考量,儘管殺人非我所願,但這一槍,必須要開。」
余克明聽到葉世久把紅色自由日的悲劇,歸咎在於保護國家安全,而且在說到死個幾千人的時候,那種理所當然的神情和語氣,余克明徹徹底底的看清了葉世久的本
性,他意識到就算當時葉世久沒有撤離總統府,也絕對會下達跟蔡長茂一模一樣的指導棋;沒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保護的對象居然是一個比嬴政還專制,比趙
高還胡鬧的混蛋,余克明壓抑著內心對葉世久的鄙視,沒好氣的說道:
「不過就我所知,這些所謂的暴動,似乎是府方一手策劃的,這一槍,真的如你所說,是非開不可的嗎?」
葉世久沒想到余克明會這樣問,不過他倒是挺冷靜的回道:「最初我也只是想殺幾個帶頭的就算了,沒想到長茂可以玩得這麼絕,居然下令無差別攻擊,不過算了,
有句話說得很好,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人負我,與其要我當劉備那一種滿心仁義的失敗者,我選擇當曹操這種絕情絕義的成功者。老話一句,我希望你能明
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
「都是為了這個國家」,余克明深吸了一口氣,他打算把他心中最大的謎團給解開:「也包含親手送陳順仁上路嗎?」
「這事是誰告訴你的?」葉世久驚訝的問著。
「想不到真的是你。」余克明難以置信的說著。
「是不是王以祥這個老王八告訴你的?」
「這個重要嗎?」
「去妳媽的王以祥,當初還信誓旦旦,說絕不會洩漏半分自己所查到的資料,沒想到這老王八一逃到國外,就把當時做的承諾給忘光了,早知道就不應該存著婦人之仁,一早就該把它給殺了。」
聽著葉世久連連的怨懟,余克明心中不但更加憎恨葉世久,同時也感到自己托根非其所,他強忍著心中的憤恨:「與王檢座無關,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調查到的,為什麼‧‧為什麼要祕密處決陳順仁?」
「
為什麼?哼,撇開一年前競選總統時,他對我所做的種種批評,過去在他執政的八年裡,他為百姓做過些什麼?除了拖垮兩岸間的互信之外,他什麼也沒做過,就連
把他關押起來,看守所外也聚滿了一堆聲援他的人,像他這種比神棍還可惡的人,就算殺他十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兩岸間的互信....就為了這種意識形態的不同,所以你要羅織罪狀讓他入獄?就為了這種意識形態的不同,所以你要親手殺他?兩岸統一,未必是兩岸人民唯一的選項,你這麼做,真的是為了國家?」
「不錯,我所做的每一個抉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而我‧‧」說到這裡葉世久緩緩轉過身去,背對著余克明,抬頭看著自己掛在牆上的大頭照接著說:「而我,就代表國家。」
聽到這裡,余克明咬著牙,流下兩行淚,想不到贏政也好,曹操也罷,葉世久完全不放在眼裡;葉世久心中所追求的〝理想國度〞,是他口中所說的那種,由太陽王
路易十四所架構出來〝絕對集權〞;也難怪他說他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國家,因為葉世久心中對國家的認定,根本就是基於〝朕即國家〞的這種謬論,而
說穿了,自己不過是葉世久收編權力過程中的一個工具,不但淪為了暴君的同路人而不自知,還為了他賠上了母親與未婚妻的性命,想到這裡,余克明再也按耐不住
心中的怒火,他衝上前去從背後勒住葉世久的脖子,把他整個人架離了地面,葉世久被余克明這突如其來的脫序演出,給嚇的魂飛魄散,他一面掙扎,一面竭盡所能
的嘶啞著:「余克明,你幹什麼,你瘋了是不是」
只見余克明鼓著雙眼,漲紅著臉憤恨的說著:「在你進地獄之門前,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人,不配談國家!」
余克明說完,用盡全力把葉世久的脖子一扭,只隱約聽見喀的一聲悶響後,葉世久的嘴裡只有出的氣,再也沒有進的氣;2077年2月7日下午6點28分,中華民國的末代民選總統---葉世久,死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而下手的人是‧‧由他自己所任命的國安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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