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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3 13:31:23| 人氣4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花開金銀蕊之梅苑金蓮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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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金銀蕊

{參}

多年后有人寫吉隆坡戰前掌故,總不能不提起梅苑酒家。原址在陸佑東興樓公司那一排的前邊,只是傳說六十年代間曾一度易手,后來八十年代東山再起。創辦人鍾嘉裕,廣東台山人,二十年代聞人,隆市里一條小路曾以其名命之,直到獨立后才改換馬來歷史偉人的名字。但前朝舊稱依然有人記得:“惹籣嘉裕",不過已忘記他是何許\人,還有那么\一間“梅苑"。其獨子鍾貴生大概是“虎父犬子"。后世撰述資料者大都忽略他----至多是當作梅苑的少東主罷了。然而鐘嘉裕的兒媳楊金蕊卻頗有名聲。
七十年代末,店面柜台碩果僅存的老臣子,說到這位少奶奶,則以“小腳夫人"來代替;他笑呵呵的下了個評語:“是個厲害人物哦!"鍾貴生因為個性問題,以致大權旁落-----“少東主三天兩頭請客,鮑魚,上等魚翅,一桌桌這樣上菜,鬧得像流水席,豬朋狗友一坐上去就開宴,不間斷上桌,他老爹气得半死。"到底虧了有這個女人,鍾嘉裕仿佛也慶幸祖上有德。老伙計夾敘夾議的,娓娓道來。
她的厲害處是懂得駕御底下人。
梅苑最初不過是以鳳城粵菜為主流,且大廚常會拿矯作勢,坐地起价----恃著鍋鏟砧板上的本事,動不動斥責學藝小徒,趁机擺\起架子,以示位高權重,旁人撼他不得。
楊金蕊親自拜訪一位退休媽姐廖七姐。岡州會館后巷极荒涼的地段,乃七姐養靜之地;就有鄰舍目睹有盛裝婦人入屋求見。隔日梅苑后座東翼便另辟一個爐灶,然后大門貼上紅紙一方,寫著:“馳名順德名菜,七姐主理,預訂請早,以免向隅"印出來的菜名不見得有何突出,不過是家常菜而已,但极講究處是七姐用料之精,烹調手法之妙,即使煮一鍋上湯用的雞,亦是從菜園里挑出來,而且是專揀老雞瘦肉,加上雲腿,以燈芯細火熬足七八個鐘頭。起初大廚嗤之以鼻,認為七姐屬小技末道,可是看見眾口稱贊,又滿不是滋味,欲投訴鐘老板,又怕顏面拉不下來,只气悶在心。
七姐菜漸受歡迎,大廚忍不住就在助手面前咒罵楊金蕊,好听一點的是“紮腳武則天”,“纏足西太后”,難以入耳的則是“臭婆娘”,“死八婆”----不絕于口,尤其在斗牌小賭之際,索性罵個暢快淋漓。別人听見,到底抵不住,便勸他看開一點,大廚反而冷笑道:“我倚老賣老講一句,我在梅苑學砧板的功\夫,她還在地上學爬呢!何況當日鍾家聘選的新婦根本不是她----”說到關鍵處,卻走進了鍾家的一個女傭阿柳,吩咐廚房要一道燒白汁鵪鶉蛋,講明是少奶奶點的-----是大廚拿手的西餐\中式煮法;大廚住了嘴,橫著臉到灶邊去了。
金蕊也不是不知道,只因為他是老臣子,權且裝聾作啞,一方面溫言笑語對待樓面伙計,一方面极力推崇七姐菜,內外夾攻,那大廚縱使气焰萬丈,也消了只剩半尺。如今有一班商會的老闆仍然會記起梅苑少東主夫人,穿著葵花色窄身小襖,或幽紫通紗纍絲娘惹裙,坐在柜台上嘴角含笑,聲聲喚著頭家,報上時新菜肴;有眼福的可以看見她蓮步姍姍地充當領班,送他們到樓上的“明月廳”,“明珠廳”,并囑咐白衫白褲的伙計移開八仙屏風,打通兩廳,加上數盞水晶瓔珞吊燈,座上坐著花館阿姑,衣光鬢影,----點的是大廚和七姐的招牌菜。表面看來是平分秋色的局面,其實已算是抽了大廚的後腿。有人戲謔為婦人兵法,所依恃者乃一媽姐兵 也。
大廚恨极而生一計,到處游說大小伙計排擠七姐,尤其酒樓廚房佬聚睹,最忌女子,稍有手風不順,無不怨聲四起,矛頭直指向七姐----雖說她乃雲英未嫁之身,可當時男界自有一种輕薄無恥的聲口,謠傳媽姐自梳女的騷史韻事,比起良家婦女或花叢河下人,別有一番難言的風流;而七姐年齡也不大,不過是四十許\,更被渲染成如狼似虎。大廚于是攛掇他人對七姐風言風語,沒半點正經。這七姐見識慣場面,也得啞忍----有時要碗沒碗,要碟沒碟,且淨是听見吃吃的笑聲,浪言謔語,煩不胜煩。偶爾一兩次菜肴失了水准,耳聞人客指點批評,七姐心高气傲,畢竟受不了,不禁珠淚\暗流起來。
金蕊眉毛也不動一下,開始出手。
先穩住七姐的心:另置一櫥,擺\放她的私家用具,再聘兩名婦人作砧板頭手,就像是不受東土管轄的小朝廷。之后金蕊親自入廚房巡看,里面斬瓜切菜的小兵小將無不噤若寒蟬----金蕊步履緩緩,一走一頓,一雙利眼來回掃射,絕非秋水盈盈,實系電光銳箭,稍有馬虎,她立即沉聲叱罵:“---怎么\?想要拆濫污啊?要打風流工請到別處去!不要壞了梅苑的名聲!我是最容易商量的,做得好,年尾雙糧兼替你們辦貨過年,做鬼作怪的,勞煩你們收拾包袱走路!"接著扭進七姐爐灶旁,鑒賞這御用廚娘烹調的手藝;喜得七姐心花朵朵開,忙掀開鍋蓋\,叫金蕊試一下燜海參的滋味,又切了一兩塊燒鴨,讓她享用-----七姐簡直是領了免死金牌,殊榮非等閑。眾人看在眼里,再也不敢造次。
形勢比人強,大廚只有作策略性退讓,以忍字訣自勉自勵。
大廚午后返屋小歇,剛入天井,就瞥見近身阿柳陪同金蕊端坐在荷花缸邊,与自家的老婆有說有笑,心底一沉,卻也硬著頭皮趨前裝笑,叫一聲少奶。金蕊以手絹掩面,柔聲道:“多叔,你實在不對,你老太爺要從唐山過來,也不跟我說,我有相熟的水客,坐船坐二等艙,不必擱在新加坡那儿种疫苗洗硫磺澡,直接可以上岸,老人家就少受一點罪了----"大廚唯唯諾諾,心里只恨老婆多嘴。金蕊又笑道:“我今天來,無非是希望多叔能多体諒我,一個婦人家挑擔子,樣樣要勞心勞力----"說得大廚臉赤熱滾辣起來,訥訥難言。金蕊嘆了一口气:“只要好的法子能替梅苑帶來生意,我都愿意去試,可梅苑總是少不了多叔您,到底老臣子的功\勞最大,大家沒有不曉得的,您有任何要求,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一定幫您辦到----"大廚頭汗涔涔,作聲不得。
金蕊講到做到,安排水客帶他老父來州府,船費食宿全由她一人包辦;他女人生孩子,請產婆陪月買滿月禮,嬰儿衣裳,一樣也少不了。大廚領得他人一份恩,拼搏出十份回報;以后一提起金蕊,反轉換口气,說:“少奶體恤下人,沒的說。"人們不止惊异他的態度有變,更佩服金蕊含笑遏風止雨的能耐。
金蕊以梅苑酒家的名義,尋訪外面手藝精巧的師傅,不管他們是橫街窄巷的販夫,還是蹲坐在花館青樓一隅開檔的賣食漢子----只要稍有名气,皆不忘以重金相待。故此上門的食客可以嘗到三間莊水羅松的鹵水鴨,萬津滿姑娘娘廟一側的花五嫂的叫化雞,甚至客家人的小吃也网羅了-----金蕊妹夫何阿勇做的“算盤子"。梅苑酒家几乎有了五湖四海的名饌佳肴,已不限于鳳城粵菜。人們當著鍾嘉裕的面稱贊金蕊,他樂得呵呵大笑-----也虧得他沒有什么\顧忌,觀念新,不理會做生意的舊傳統;婦人閨門不邁,只躲在蘭房里繡花,他認為這是過時的思想-----尤其來到南洋州府,更不在乎男主外女主內;他最欣賞交際場上落落大方的女性,不止一次表示對英國婦女的贊美。但對于媳婦的三寸金蓮,又覺得是東方獨特之嬌嬈所在,連帶他喪偶后所討的妾亦是小腳的。
一嫁入鍾家,金蕊就替家翁管帳簿。貴生反而連打個算盤記帳,也成問題,一天到晚只顧著去商會俱樂部報到。旁人給了他一個冷落嬌妻之名。
好几次,阿勇在午后到梅苑去,恰好有空便与金蕊說几句。
底下人少不了嘖嘖聲議論,說妹夫和妻姨有什么\可談的,要在樓上屏風后的雅座花去一個炎熱的下午。
阿勇偶爾也帶惜妹去。
她靜默無聲地坐在一旁,看著父親和阿姨說著唐山鄉下的往事,酒樓流傳的趣聞,州府的時局形勢----或者廟里所求的一支簽文,在無話可說時也拿出來反复研究。而那雙女童清麗亮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冷冷的神气-------她并不喜歡金蕊。
他是有點自己騙自己。在下午昏昧的樓上,沒有點燈,金蕊的臉龐五官半隱半現;他對著她,空气中只剩下斷續未了的語言,一句半句,接過來,沒有說完,又勾起另一個話題----在閑話家常之外,自有一种异樣的感覺,好像他的妻銀蕊悄悄來到身邊了。她們有些地方相似,比如語气尾音,常用的字眼,甚至是嗓音笑語----如果沒有了陽光,黑漆漆的世界里,他一定以為是銀蕊回來,忍不住便想上前相認。他帶女兒來看她了。

台長: 宋宣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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