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鈴聲正從屋裡傳出,我趕緊開門,鑰匙也來不及拔,拋下仔仔和生果,馬上衝進屋裡拿起聽筒。
「喂。」我喘著氣說。
「喂,琪呀﹗我今晚不回來,不用等我。」嘈雜的環境裡傳來他沈實的聲音。
「不回來吃飯嗎﹖」
「是呀﹗起碼拍到三四點呢﹗」
「又開戲?﹗這次拍甚麼呀﹖」
「上星期跟妳談過那部寫實劇情片呀﹗」
「噢﹗I see。」
「總之妳不用等我了,妳先睡吧。啊﹗『埋位』了。就這樣吧,拜拜。」
「拜拜。」我正說完,他便掛了線。
又是這樣,都慣了,他是個電影工作者(場記),在跟一個前衛導演學拍「新浪潮電影」,跟了三年,學了三年,仍是一個場記。
拔回鑰匙,鎖好門,我走進廚房,仔仔一直在後面跟著,看他那雙充滿渴求的眼睛,可憐巴巴的,肯定是餓了。對的,午餐也沒吃,怎會不餓﹖我的肚子也鼓動著呢﹗忘了買狗糧,唯有給他吃香蕉,他老實不客氣,一口氣吃了三條,還想再吃,縱使他兩眼苦苦哀求著,我還是不給他,怕他大便起來,難以收拾。而我,煮個公仔麵飽肚便算了。
洗過澡,沒事幹。打開電視,躺在沙發上,翻翻雜誌,沒甚麼好看。電視在播電影,幾個台都是,都看過的——他不用工作的晚上就和我一起看影碟,都麻目了。無聊地對著電視屏幕,仔仔早已入夢,我也差不多睡了。不知不覺已十一點多,我抱起沉睡的仔仔,進房。
他不回來睡,我就把仔仔摟進被窩,抱著他睡。事實上,仔仔的身體又軟又溫暖,抱著他比被他抱著更舒服,但有些事情,仔仔卻不能取代他,例如﹕他會用舌頭撩我的耳珠、我的脖子、我的背,而仔仔就就只會把我的臉舐得濕濕的……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進了夢。
「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鈴聲隱隱傳進矇矓的耳窩,我鼓起所剩無幾的勇氣,伸手拿起床邊的聽筒。
「喂……」我打著呵欠說。
「喂……‥琪呀。」寧靜的環境裡傳來他格外沉實的聲音。
「甚麼事﹖」
「琪呀﹗我今天要晚一點才回來。」
「還未拍好?﹗」
「很多都未拍好呢﹗」
「你在哪﹖」
「在導演家。等會兒拍外景。」
「回來吃飯嗎﹖」
「不知道呀﹗妳不用管我了。啊﹗導演找我,就這樣吧。拜拜。」
「拜……」我正說著,他掛了線。
看看鍾,已是十一點多,也該起床了。
啊﹗怎麼好像有一股怪異而熟悉的味道飄浮著的﹖啊﹗是仔仔幹的好事,三條香蕉形狀的,並排在地上發臭,看樣子像是剛脫下不久。正想教訓他,他卻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我的心一下子軟了。都怪自己不好,給他吃三條香蕉,我發誓,以後都不給他吃香蕉,一條也不行,不,半條也不行﹗
「服侍」好仔仔,拖地,梳洗,不知不覺間,己一點多鐘了,仔仔又用他那雙經驗豐富的眼睛哀求著,可憐巴巴的,我的心再一次軟下來,只好跟他分甘同味,我吃半條,他吃半條。
吃過午餐,沒事幹,呆著。
都慣了。自從上個月公司瘦身,被解僱後,一直都是這樣,慣了。今天還算好一點,「服侍」仔仔,拖地,總算做了些有意義的事。
忽然間,一股念頭自心底湧出——我想找一份工作,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
走到勞工署,草草看了看那展板上的職位空缺的資料,已覺心灰——低薪的,不想做﹔要求高的,做不來。
我念頭一轉,馬上抽身,決定到附近的幾個商場逛逛,看看東西。只是瞎逛,甚麼都不買。
不知不覺間,走累了。看看錶,快七點,我也該回去。
走到門前,隱隱聽到仔仔噓噓呼呼的沉吟聲,立即開門,仔仔隨即撲向我的腿,用那雙充滿渴求的眼睛對著我。啊﹗又忘了買狗糧。
無奈地給了仔兩條香蕉,而我,公仔麵也懶得煮,跟他一樣,吃兩條蕉飽肚算了。
洗過澡,步出浴室,拉動鐵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他。馬上奔向門口,開門,他看著我,隨即放下手裡的兩大袋東西,一把把我摟住。
「琪。」
「怎麼樣﹖」
「好累。」
「進來吧。」
「唔。」
他放好了那兩大袋東西,馬上躺在沙發上,差點兒壓扁仔仔。
「吃了飯嗎﹖」
「未.不想吃。」
「洗澡吧。」
「唔。」
他洗過澡後,默默走進了房間,我猜,他馬上就入睡了。
我和仔仔對著電視屏幕,呆著,不知不覺間,睏了。仔仔還沒有入睡,我在他身旁舖了張報紙,免得明早又要「服侍」他。
進了房,他正爛泥般地趴著睡,沒蓋被子,我放輕腳步,怕驚了他。
「啊……琪。」
「吵醒了你嗎﹖」
「不。」
他說罷,把我摟進懷裡,蓋好被,沉沉的,又睡去了。
忽然間,外面下起雨來,幸好沒有晾衣服。綿綿雨聲中,彷彿混雜著甚麼似的,好像是仔仔欷欷的沉吟聲,好像是他喃喃的夢囈,又好像……聽著聽著,不知不覺間,進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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