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陽
◎2-2
天恩再看一下板子，仍然高舉著手心：「什麼遊戲？」
「天恩啊，咱們辦教育的，終身致力的就是——」校長牽著天恩小手到一旁招待來賓的咖啡色化學皮沙發前：「妳站在這別動。」返身拿了厚板子再踅回，對小女孩微笑：「我們希望教導出一群俱備『德智體群美』的下一代。『德』就是品行、道德。所以呀，校長現在做的只能稱之為『彈性』教育囉。」
天恩睜著黑白分明大眼，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我們要玩什麼彈性遊戲？」
老校長笑容一歛正色道：「天恩，妳要配合校長演一齣戲。等下我會用板子打沙發，妳呢，一聽到『啪』就得『痛』得大叫一聲。」緊盯小女孩：「妳可聽懂了我意思？」
天恩恍然大悟，點點頭：「喔。我要假裝被挨打。」接著小臉精緻五官皺成一團，很為難道：「可是我不知道會不會假裝耶。」
老校長莞爾：「妳這孩子太老實，大概不會演得很像。」輕拍她頭：「我不想打妳，可是妳又想滿足美娜的小心眼；除非妳還有其他好主意，我們就這麼做了——我打下去，妳聽到聲音就大叫一聲。不難嘛。」
結果小天恩不止大叫，還哭了起來。
相較於稚氣的小孩子老校長當然是「老」，但他畢竟還不到60歲，平日又爬山種地做粗活，那手勁兒，打孩子手心或小屁股還有些分寸，板子往表面已龜裂的老沙發打下去，『啪』地，假皮便應聲而裂了。
原先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叫出來的小天恩見狀立刻大叫一聲：「啊——」小手指著大裂痕，嘴唇抖了抖，還沒來得及表達對老沙發的痛，接著校長又「啪」地一聲敲下去，裂痕大嘴裂到底，裡頭的碎海棉和棉花全由裂口擠了出來。
老校長對哇聲大哭的小女娃很滿意。瞄一眼這個已申請到經費更新，用了快20年的老沙發，他也很滿意。把手上木板放回桌上，慢慢踱回抽泣的女孩身邊，先拍拍功成身退的破沙發，再轉身看著淚眼模糊撫摸沙發裂口的小天恩：「好了，謝天恩，妳可以回家了。」
門上響起兩聲輕叩，老校長擁著小天恩細肩拉開門：「咦，王老師？」視線往旁移……謝天賜。原來如此，兩個聞風而來準備安撫落難小苦女的騎士。
兩位師尊注視著穩重的小哥哥牽著小天恩手一鞠躬離去。
王老師明年夏天就要跟老校長同時退休了，他的獨生女去年才師專畢業分發到家鄉這偏遠山地小學任教，正好教到謝家雙胞胎。父女倆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討論這對兄妹。「處罸會不會太重了；有必要——」待視線一落到破裂老沙發，恍然大悟的止住了抱怨。
「等一下。」校長手一擺站到窗前往外看。
操場上往校門走的正是小兄妹倆。妹妹低垂著頭，小肩膀不時抽搐一下，小手仍然被哥哥握在手中。
王老師也跟著站過去：「什麼時候看，什麼時候都覺得這兄妹倆真是老天給謝麻子的恩賜。」
「看那邊大樹下。」
校長低微語調中的沉重讓王老師的輕快立即轉向：「什……喔。」
粗大樹幹後，一個孤獨的小女孩探著頭一再看著小兄妹。天恩的抽泣帶出樹後小女孩一陣竊笑。
「喔……」王老師意味深長地又吟嗯一聲。半響，長長「唉，」一聲，搖搖頭：「美娜是個可憐孩子。」
「天賜就是這麼告訴天恩的。而天恩的眼淚竟是為了我把破沙發打得更破。」校長也跟著嘆氣：「有的孩子不用教，有的孩子卻怎麼教也沒用；不出幾年美娜就會被她爸賣掉……身為教育工作者最沉重的無奈啊。」
兩人望著一雙小小身影消失在校門外，並見一熟悉妖嬈身影迎上來摟著兩個孩子，護送兩人爬上大卡車前座。
日正當中，輕風拂面帶來一陣舒適微凉。春末，初夏即將來到了。
（未完待續）
《backpacker1947-darkgreen原創小說，嚴禁轉貼，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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