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日前在新聞台作者區偶然發現了詩人向明先生的新聞台,我讀了他的一些詩作,以及一些詩論,如「新詩人的危機」、「新詩人的課題」...等文,有些感想,於是留言給向明先生。
以下的文章是根據那一篇留言而改寫成文章的。
詩人向明注意到了一股古典詩“復辟”的洶湧潮流,覺得新詩有被淹沒的危機感。而不只他有這樣的危機感,其他一些詩人,例如他的文中提到的一位大陸資深詩人也有這樣的危機感。他們認為目前古典詩詞受到廣大群眾的歡迎,許多父母喜歡以教導小孩子背誦古典詩詞為教育方式;此外,古典詩社近年來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發展,越來越多人開始寫古典詩。而與此相對照的,是新詩的讀者人數一直無法有效成長,新詩一直都只屬於小眾,大有被邊緣化的危機感。
於是泊提供了些個人看法以供交流:
一、古典詩經典地位無法動搖
我認為,新詩根本不必去跟古典詩爭奪文學史的地位。古典詩存在已經數千年,而今日我們讀到的古典詩當中,那些最被稱頌的、流傳久遠的傑作,大多出自唐詩。
千餘年來,各朝各代詩人千千萬萬,難道都不想超越唐代,另創巔峰?亦或另起爐灶,自成一脈?但是都沒有成功!至今我們讀到的,最被普羅大眾認可的經典,還是唐詩三百首。我認為這說明了唐詩的成就具有極高的高度,並不是一場白話文革命就可以輕鬆超越的。
假如您承認普羅大眾的審美觀事實上反映了唐詩文化力的淵遠流長,應當也能承認,新詩,或說現代詩,平均水準來說,所積累的內涵厚度根本尚不足以跟唐詩比肩。
新詩還年輕,厚度還有待時間積累、深化,未來的路還很長,不急不急。
二、新詩雖尚未超越古典詩,卻仍是時代趨勢
現在的文學獎,大多會設立新詩獎,但是很少設立古典詩獎;而現在的年輕人,寫新詩的比寫古典詩的多。...這個趨勢,說明了什麼?
儘管新詩的年輕作者們,也許大多火侯不足,人生閱歷經驗、文字技巧..各方面都未臻成熟,但這一群「年輕詩人」,遲早有一天要成長為「老詩人」。
我相信一種大數理論,就是社會上願意寫詩的人越多,則整體社會的文學程度、詩的平均內涵深度,都能因此而提升。這不是絕對之言,但我認為寫新詩的人越多,對新詩來說,是好的。
三、新詩缺的不是“集體秩序”,而是“集體深度”。
新詩內容決定形式,我覺得很合理,不然怎能稱自由詩呢?
自由是否就缺乏秩序呢?我認為未必。
古典詩的秩序感,與其形式上的一致性有關,但也與其審美觀上的一致性有關。
新詩的混亂性,我認為與形式上的混亂性關係不大,就算有,也是枝微末節;但是與「審美觀」上的混亂性有密切關聯。
由於社會整體的價值觀、意識形態、專業分工、場域、族群....等多元性,形塑了一個連「審美觀」都十分多元的社會。
所謂“下半身詩人”、“肛門詩派”、“前衛實驗詩”....等等,反映了這個社會多元開放的現實,已經入侵到了新詩的寫作領域。
對於一個主張包容多元性的民主社會來說,這有其必然的宿命。新詩身處其中,自然無法逃避多元性的問題。
然而,多元是否意味著一定是無秩序的混亂呢?或者說,多元性是否會傷害了新詩的發展呢?
我個人認為,多元性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對新詩的發展有傷害的。因為審美觀混亂,每一個詩人都可以宣稱自己的詩合乎某種審美標準,而不顧他人的感受,自己玩自己的。而每一個初接觸新詩的人,在對新詩的審美觀仍如同一張白紙的時候,卻又被一大堆各種詩觀點給轟炸,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導致初學者無所適從,或乾脆自己發展一套自己的詩觀。這樣也會給後世的文學史帶來困擾,因為不知道用什麼標準來衡量這一個時代的詩人。
但我剛剛說過了,這種混亂可說是時代的宿命。新詩人無法逃避這種宿命,而只能順應時代,投身時代的污泥,而在污泥中綻放盛開的蓮花。
這裡說的蓮花是什麼?就是詩的「集體深度」。
請注意,這裡說的是詩的“集體”深度,而不是單一某一首詩的深度。
唐宋詩詞的偉大,與唐宋「社會集體精神文明的高度」有關。現代詩目前還沒那麼偉大,也是因為現代社會的集體精神文明高度還不夠。這種高度,是有「普世價值」可以衡量的。絕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只就詩來說,說到詩的集體深度,無可避免要處理那些深度最淺的詩,亦可說是最膚淺的詩,要讓那些最膚淺的詩,也具有一定程度的深度。除此之外,當然也要讓那些最優秀、最美好的詩篇,繼續在文學史的長河上日復一日地川流不息。
四、新詩須建構出更圓滿的審美標準,以此標準來衡量作品深度
因此,現代詩必須要從「普世價值」出發,建構出更完整的、合乎時代性的審美標準。這種審美標準,必須不排斥多元性,但是又不會陷入混亂性。必須能兼容各種流派主義,而超越各種流派主義,成為各種流派主義都能依循的審美準則。必須兼容「載道vs.言志」的二元對立,而超越這種二元對立,替詩的本質性、目的性找到一個具有“圓滿性”的觀點。
這個工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單一詩人個別力量就可以完成的。而是一種詩的集體的進化、集體的昇華、集體的超越。
也許我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新詩在文學史上成為與唐詩、宋詞、元曲並立為一嶄新高峰的那一天。但只要我們努力過,我們就是那個「集體高峰」的大山當中的一部分,那也等於說,「我們就是那座高峰」了。
註:文章轉載:<河光‧流映>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criver/3/1260668359/2005110603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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