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10多年年沒有見過的好朋友。他是火星人恩波。ㄟ~至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很多年以前,就是那個真的還要當兵的古早以前啦。從海軍退伍之後,我參加了托福考試,然後靠著亂投申請書,矇上了幾間學校。再然後我以點兵點將的方式瞎點到一家學校後,我就帶著包包出國去。長途跋涉去到鹽湖城,想要一圓我留美學人的美夢。枝枝節節得部分就先不提。因為當時還沒開學,所以我還不能住進宿舍(美國學校真沒人情味!)可是為了想要先熟悉環境,我請宿舍讓我先看看我的房間。我興沖沖的進到宿舍(Austin Hall),找到我的房間,進去應該不到五秒鐘,我就想說我已經熟悉完畢了那個只有大概3-4坪,卻要住兩個人的房間。正當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有人敲門。真是見鬼了。這個房間都還沒有住人,竟然就有訪客。打開門,我吃了一驚,以為真的見到鬼。昏暗的門口站了一個黑到看不到五官的黑人。還好我不是個很怕鬼的人,然後大白天的也應該不會撞倒鬼。我拿出台灣人的友善,很熱情的跟他說Hi。想不到那個鬼不但面無表情,說話也沒有表情。隔個幾秒才回個Hi。然後我傻眼的看著他,他冷冷的看著我。兩個人僵在那裡,時間開始慢動作。他也慢動作的伸出他的手,對我說 “My name is Mpho. I am your next door neighbor and I am from Mars.” 那就是我第一次碰到火星人恩波的日子。
搞了半天,這個黑不隆冬的傢伙是從從南非去的留學生。這個傢伙,個子不高,大概勉強170。瘦瘦的,有點像難民。說起話來,腔調很重,然後又常有些自以為幽默的白目。(居然跟我說,他覺得世界上所有的人種裡面,東方人最醜!我心裡想,再怎樣也醜不過黑人啊!但轉想,這樣很像有種族歧視的嫌疑,還拍到了白種人的馬屁。一句話又吞回去。)總之,初步印象,我並不是很喜歡恩波這個白目。偏偏他又是我的鄰居,又同樣是國際學生,真的要不碰到他還真的很難。
恩波是一個自我要求很嚴謹的人,每天準時早起,連週末也一樣。一起床,他就會打開他郵購來的組合音響。大聲的跟我們分享他的音樂。直到左右鄰居都抗議,他才收斂把聲音關小一點。不過愛聽音樂的我,卻覺得聽不到他的放送很可惜。沒事會跟他聊聊他的音樂卡帶(對啦,那是個還在放卡帶的年代啦),分享對音樂的心得。就這樣我們就慢慢得變成好朋友。
除了音響之外,他還郵購了其他不少得東西。其中一樣是一個烹飪機。說來這個烹飪機很神奇。他是四機一體。一次可以煮四個菜。他買來那天,很興奮的把我叫過去。告訴我他買到一個好玩意兒。然後我就看到一個像是一個上面有組合積木的鐵板燒機。加熱器在下,上面疊四個盒子,每一個盒子,你可以放進不同的菜。省時又省力。ㄟ~話說的是沒錯,它就是這麼神奇,如果你不考慮,烹煮火力和時間啦。他買來這個機器,原本是要跟我的大同電鍋PK的。總之這個萬能烹飪機,只上場過應該兩三次,然後就被打入冷宮,從此跟陽光告別。丫~呼,大同電鍋獲勝!
恩波這個傢伙可能太白目,說話老是冒犯人,玩笑話老是開過火,所以在宿舍裡面不是特別受歡迎,還被人投訴過。但是其實他是個很聰明,反應很快,也很風趣的人,有時候有點過度瘋狂,但是心地其實很好。宿舍其他的樓友,有時候覺得他欺負我,因為他開我玩笑,我礙於英文沒有他好,卻很難開他玩笑、很難反擊。反正我知道他沒有惡意,所以一直不以為意。而隨著時間的增長,慢慢的我也被他訓練到可以直接回嘴反擊,或是開他的玩笑。我們也建立開彼此玩笑的默契。其實說來,他大大的幫助了我的英文,讓我的英文不至於侷限於一般學業的部分。
恩波是個很認真的學生。每天他都很認真的唸書。是個全A生,拿全額的獎學金。但是沒唸書的時候,他就是喜歡扯淡聊天。今天喜歡A女,明天喜歡B女。再不然就是一直亂開黃腔。嘿嘿,這小子不是才說,東方人最不好看嗎?怎麼被他說喜歡的不是台灣人就是日本人啊。很無奈的,這些曾經被他批評過的東方女孩,沒有一個喜歡他。之後,我們兩個都搬出宿舍,就慢慢的比較少聯絡了。可是有一天,他居然跟我說,他要結婚了。原來一搬出宿舍,有了他自己的房間之後,他就完全忘記安分守己,沒多久就奉子成婚,娶了一個印度裔的年輕女孩,對方當時高中還沒畢業。或許是太早結婚,雙方有些東西很難取得共識,結婚大概5-6年後,有一天他通知我他已經離婚了。他一個人負起扶養女兒的責任。
大學畢業後,他回到南非,三不五時就會傳一個email或是簡訊給我。總是不忘跟我保持聯絡,告訴我他在哪裡,換到哪間公司,去哪裡出差。這段時間,他似乎很努力的工作,盡心的扶養他的女兒,感情生活似乎也就停了下來。他跟我說,他一切都以他女兒為優先。最近我又收到他的email,一開始我還當垃圾信,沒有去看。因為這傢伙總是喜歡傳一些有的沒有的,笑話啦,惡搞的連鎖信,色情連結之類的。真的信件真的很少。看著主題為”Gotta let you know”的郵件,我考慮直接把它刪掉,但是轉念間,又想說或許不是垃圾郵件,或許真的是有什麼重要消息吧。想不到竟然是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大學時一天到晚招蜂引蝶的情場浪子,居然跟我說,他約會的時候居然不知道手要擺在哪裡,面對女伴的時候,會如何的緊張,心如何小鹿亂撞,蝴蝶如何在胃裡飛舞。原來他現在才在談戀愛。原來真的有一見鍾情,真的有緣訂前世的事情。而且很難得的對方也有同樣的感覺。很高興,那個十多年前那個毛毛燥燥的白目,不但成為了成熟的男人,還找到了終身的伴侶。雖然他看不懂中文,我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再見到彼此,但是為文一篇祝福我的火星朋友恩波,找到他的幸福。也希望他的幸福能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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