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聖誕派對,倒不如說是聖誕家庭聚會來得貼切,基本上我們也沒有狂歡的打算,只是大家吃吃喝喝聊話家常。雖說沒有甚麼狂歡節目,鴻志將伴唱帶放下去之後,莉萍和文宏就率先發難合唱了一曲雙人枕頭。接著是惠汝上場,惠汝一上場之後,讓接下來都是雨涵的歌曲獨演時間,說到這裡我就得對鴻志好好的肯定一下,連雨涵的正版伴唱帶他都有,『惠汝可是妳的超級粉絲喔。』我湊近雨涵耳邊說道,惠汝不但都會唱,還把雨涵的唱腔模仿的是讓雨涵傻了眼,「哇──,我還以為是伴唱帶的人聲忘了關勒。」雨涵驚喜的說著。
在這個歡唱高歌的當下,儀翎捧著飲料安靜的坐在一旁,彷彿現場的歡愉氣氛完全和她毫無關聯似的。今天她穿了一襲水藍色的連身長裙,再搭配一件圓領衫由長裙內延伸出來,給人一種鄰家女孩的感覺……欸──?等等,這樣的情境怎麼那麼熟悉?當我的大腦資料庫開始激烈運作的時候,儀翎看著我淺淺的笑了一下。
「幹嘛啊?我臉上有甚麼好看的啊?嘻──」儀翎喝了口果汁。
『沒、沒有,剛好想到了一些事情,想得入神了,不好意思……』
當我把視線轉回電視畫面的方向時,文宏將麥克風硬是塞了過來,「老人,這首是特別為你放的喔,"台北今夜冷清清"。」確實是一首很棒的老歌,在主歌開始之前,我祭出了我最愛的絕招:萬字鎖,將文宏先狠狠固定個十秒先,「就說了別再叫我老人的嘛!」鬆開文宏之後我就拿著麥克風唱起這首我最愛的台語老歌,我連收錄這首歌的專輯也有,是洪榮宏的專輯。
基本上我連字幕都不必看就能唱,當我忘情的沉醉於歌曲意境的時候,儀翎還是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喝飲料,在歌曲即將結束的時候,儀翎從包包內拿出一付厚重的黑框眼鏡,當她把眼鏡給戴上的時候,我愣了一下,這時我正唱到歌曲最後一句的超經典橋段,需要拉一下高音,這一愣,讓我的這段聲音全岔了音。
「其實你唱台語歌蠻好聽的喔。」儀翎頂了一下眼鏡。
『很多人都這麼說欸……』我把麥克風交給了莉萍。
我確定,我和儀翎在更早之前就有見過面,在儀翎戴上眼鏡的那一刻,那個幾乎被我遺忘的時間點,那個在不經意下所允諾的約定,曾經以為是被拒絕的藉口……「如果今天過後我們還能再見面,那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當時那位眼鏡女孩對我說的話。
儀翎給我一個微笑並指著大門,我點點頭示意了解,接著儀翎就起身走了出去,我也隨後走了出去,這個時候莉萍正在賣力的獻唱黃乙玲的"癡情月娘島"。今晚的夜空很晴朗,在這個光害甚低的市郊地區,星星的數量也多得壯觀,走出了大門抬頭就能看見在市區難得見到的繁星密佈,同時儀翎也站在院子裡笑嘻嘻的看著我。
「喂,你相信緣分這檔事兒嗎?」儀翎抬頭看著夜空。
『我想這下我應該要試著相信了,呵呵。』
「你當然要相信,因為誰會想到今天鴻志會放起伴唱帶?誰又能料到這麼的湊巧,文宏弄了"台北今夜冷清清"讓你唱?」儀翎走來我面前,喜孜孜的露出她那可愛的小虎牙,「你好,我是葉儀翎,我們真的是很有緣呢,嘻──。」
『我還以為當時妳要拒絕我而說了那段話,所以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原來你是那麼不浪漫的男人啊,我都很期待再見到你欸……不過現在也不遲啊,嘻──」
『我現在還不可以……我還拋不掉一些東西,這妳也知道的不是嗎?』
「哈哈,開玩笑的啦,如果你開口的話,我一定會揍扁你的!我才不願意成為救生圈勒。」儀翎握住我的手,「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甚麼?』我愣了一下,因為儀翎的眼神是非常認真的。
「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前座的鎖給解開,把心裡的羈絆給丟掉,答應我!」
『會的,這個鎖一定會解開,我保證!』我舉起右手掛保證。
儀翎沒有再接著說些甚麼,只是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就閃進屋子裡了。也許神父說的都是真的,聖誕節這天是很神聖的一天,或許也是耶穌在對我證明祂確實很偉大吧?月娘和星屑灑下的光亮,讓這不算大的小院子裡,充滿了使人心境澄清平靜的氣息,我在害怕?好像是;我在猶豫?或許吧……
我還在院子看著晴朗夜空的當下,大門被打開了,我把視線拉回地面,『雨涵,是妳啊。』雨涵端著一杯果汁走出來。
「高雄的夜空好美啊,上次看到這樣的景象時,我還只是個小女生而已。」雨涵走到我身旁的長椅坐了下來,「這麼有雅興賞夜空呀?」
『也說不上甚麼雅興啦,是剛好出來透氣,剛剛還跟儀翎小聊了一下。』
「今晚真的很開心,我覺得人生到此已經很滿足了。」
『欸!妳都不在工作上了,別讓填詞的情緒跟著妳好吧?』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不知不覺就陷入了。」雨涵吐吐舌頭笑道。
「其實我真的很喜歡高雄。」雨涵抬頭望向夜空,「除了這裡是我的故鄉之外,另外還有一段令我難以忘懷的兒時回憶。」
『呵呵,每個人都有他自己難忘的過往,也許記不得是誰,但會一直放在心上。』我往雨涵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介意分享那段兒時過往嗎?』
「其實那也不是甚麼大事情啦,嘻──。」雨涵甜甜的笑了一下,「小時候的我是個恰北北,還是會跟男生打架的哪種恰北北女生。」
『喔,還真是看不出來欸。』「是啊,所謂女大十八變啊。」
「在我小三的那一年夏天,我在旗津海邊遇到了一個小男生,我到現在也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真的是很遺憾。』「是啊。」
「我只記得他是北部人,暑假來高雄渡假。」雨涵啜飲了一口手中的果汁,「也不知怎麼著,自他離開之後,我開始學著如何像個小女生,不再和男生打架……說也好笑,我這樣的一個試圖改變自己,反而讓班上的男生不敢來招惹我了,哈哈哈哈。」
『這可真是個意外收穫。嘻──』我笑了笑,『那後來你們再見面的時候,那個小男生不就嚇了一跳?』
「只可惜,我們並沒有再見面了。」『發生甚麼事啦?』
「呃……當時家裡面發生了一些事情,媽媽帶著我離開高雄去到台北外婆家。」雨涵又再度把視線移到夜空,「這樣的改變只在短短的數天,我當時幾乎快崩潰了,那時候的心情在到了中學時期我才明白,我那時真的是愛上了那個小男生,當然啦,他是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那妳現在還是會惦記著他嗎?』
「也只能惦記著而已,我甚至都快忘了他的長相了。」
『說得也是。』
聚會終究還是會有結束的時候,這幢滿載鴻志思念的房子終於過完了它最開心的一晚,在我們一同把聚會後的凌亂收拾好之後,鴻志把院子的燈光全部打亮,我們一同站在大門前方合影留念。
『你的新住處買在哪裡啊?改天再去新家熱鬧一下。』
「我在公司隔壁的大廈五樓買了一間二手屋,等安置好我再請大家來聚聚。」
「鴻志哥,你說的是我住的那一棟嗎?」惠汝疑惑的問道。
「對啊,以後我就是妳的鄰居囉,請多多指教。」鴻志笑道。
「哇哇哇,惠汝會常去拜訪喔,歡迎我去嗎?」惠汝拉著鴻志的手,開心到不行。
「不太好吧?小心斌傑誤會喔。」
「不會啦!他才不會這麼小心眼哩,他可是相信我的喔。」
在一陣哈啦閒聊之後,我們才各自開車離去,雨涵當然是得坐我的車,不然她怎去飯店啊?臨行前,儀翎沒有和我道聲再見,只是默默的看了我一下,然後就坐上了車發動引擎離去,我想換成是我也會不知道該說甚麼好,事實上是我自己還沒準備好,我連該怎麼定位都還搞不清楚……
「喂!開車還能發呆啊?我可是把性命交在你手上的乘客欸。」雨涵拍了我一下,「在想甚麼呀?剛才在院子裡你也是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
『喔,抱歉啦,最近事情多了點,所以……』
「還要我忘了工作哩,結果你還不是一樣?這樣不公平喔!」
『是!我這下馬上就忘了工作。』「這才對嘛。」
載著雨涵來到了她預定好房間的高雄國賓飯店,雨涵預訂的房間還是面向愛河的喔,她說她很喜歡愛河的夜景,從小就是這樣,只是小時候的愛河臭了點就是了,大人們都會這樣陶侃當時的愛河:「要跳河自殺找愛河就對了,跳下水之前會先被惡臭薰昏,這樣就不會有溺死前的痛苦,也不會有後悔的時間。」我戲稱這樣的說法叫做:一擊必殺……無怪乎愛河乾淨之後,投愛河尋死的人數越來越少了。
我提著雨涵的行李陪著雨涵到櫃檯作確認訂房的動作,由於雨涵這一來高雄就得到元旦清晨才會回去台北,所以東西行頭也就帶的很多,『銬!這兩大箱妳就自己這樣提著喔?超重的欸!』「呃……箱底有滑輪啊,你幹嘛用提的?」※*&☆◎※
「呃……小姐,請問有甚麼我可以效勞的地方嗎?」櫃檯的小姐正以萬分疑惑的眼光打量著雨涵,「我想我應該看過您吧?」
「嘻──,並沒有好嗎,別想太多。」雨涵從包包拿出一張很舊的身份證,「麻煩請幫我確認林君樺小姐的訂房,就是我。」
『林君樺?』我馬上衝了上前,『小姐,麻煩把身份證讓我看一下。』
「喔喔,您等一下。」櫃檯小姐拿出了她自己的身份證給我……『我不是要妳的啦,我要妳手上那張林君樺小姐的啦!』
雖然我對君樺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但是眼前手上這張身份證的相片……沒錯,是她,是君樺!我轉過頭看著雨涵,雨涵也一臉莫名奇妙的看著我。
「怎麼啦?我的舊身份証有甚麼不對嗎?」
『這張也是妳的?』「是啊。」
雨涵突然將我拉去一旁小聲的說:「我自己出門都是用這張我私自留下來的舊身份證啦,這可不能曝光啊。」
『我的重點是林君樺這個名字!』
「這是我踏入演藝圈前使用的名字,雨涵是我媽媽去算命幫我改的名字啊,畢竟是用了那麼多年的名字了,我就把這張留下來紀念啦,倒是你怎麼啦?」
雨涵說完,我久久不能自己,看著手上這張小有歷史的身份證,和我的一樣,自小學畢業拿到身份證之後就沒有去更新,上頭貼的還是小學的照片,我把身份證還給雨涵,我將我的身份證拿給雨涵看,雨涵一看見我的身份證之後,她整個人愣了好一下子才抬起頭看著我:「那個扇貝相框還在嗎?」
『嗯,還在……』我抽回了身份證,『如果你的心裡曾經惦記著某人,即使事隔多年之後,妳還會依然記得嗎?就算現在他人就站在妳面前?』
「如果注定還會再見面,就算我忘了,他還是會告訴我他在。』」雨涵的眼淚伴隨著微笑悄悄滑落。
『我回來高雄了,大姐頭……』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的名字叫做:顏紹華。』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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