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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7-31 10:30:03| 人氣1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He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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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的「尋寶遊戲」卻在升上國三的暑假結束了。

暑假輔導的日子裡,我連續一兩個星期都找不到糖糖的名字,我幾乎將小圖書館裡全部的書翻過兩三次了,但是除了已經先後寫上糖糖跟我的名字的借書卡之外,我竟然找不到只有糖糖名字的借書卡了。

我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開學後才聽說糖糖已經轉到北部的學校,那個小學二年級到國二那個隱形的重心,真的消失了。

我突然不想再看書了,糖糖沒翻閱過的書本,似乎一點也引不起我的興趣。

我還記得小學二三年級時,她常看各種童話故事,其中愛麗絲夢遊仙境跟灰姑娘,她還看了十幾次。到了五六年,她喜歡看那套我捐的自然科學百科全書,顯微鏡的世界以及海底探險,她也看了好多次,畢業時,我還偷偷拜託老師將那整套百科全書送給她。國中以後,她開始看世界文學名著,從蘭姆改寫成的莎士比亞小說看起,到雨果的悲慘世界,她大約以每個月兩本的進度,一本一本的慢慢看過。

但是,糖糖卻在世界文學名著讀到第二十集的時候,就轉學了,我再也無法翻閱那些還沒沾上糖糖氣味的書本了,一個人看著那些殘留下來的書本,我會覺得莫名的孤單。

從沒想過,我那一顆被稱做虛弱的心,會蘊藏了這麼充沛的眷戀,糖糖不見了以後,我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孤獨。

因為那個可惡的心臟病,害得我像是個玻璃娃娃似的被保護著,我永遠只能被綁在樹蔭下,羨慕那些在陽光下開心地曬黑的同學。每一年的運動會,則是我最討厭的日子,我每次都被冠上啦啦隊長的美名,但是我很明白那只是想安撫我這個永遠無法上場的小孩罷了。

以前,我還可以跟糖糖同步的閱讀中,感覺到一種伴隨的滋味,然後就忘了那種被隔離的孤獨感,也忘了那種無法奔跑的遺憾。然而,糖糖卻離開了,連同帶走那個一直撫慰著我的閱讀習慣,只留下一個落單的我了。

*           *           *

不再閱讀的日子裡,每次下課的時候變得特別難過了。

原本我就跟班上的同學沒多少交集,因為我下課絕對是往圖書館跑,很少跟其他同學聊天,所以,我每次都只能裝睡,窩在胳膊的私人空間中,靜靜地聽著教室裡種種嬉鬧的聲響。

也許,我是在這種假寐的方式當中,累積出莫名其妙的念頭吧。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開始很想要盡情嘗試一次運動,總覺得只要讓我好好的流一流汗,那種討厭的孤寂感,就會在擴張的毛孔中慢慢流出,而身上的汗濕味就可能就是融入群體的入場券。

但是機會一直沒有來臨,當父母發現我愈來愈少看課外書之後,他們更將保護的大傘愈張愈開,不讓我隨便出去玩了。到後來,我只好以試著說服自己將重心放在教科書上面,因為遠方的糖糖應該也是要讀同樣的書籍。雖然,翻閱的教科書不再有糖糖手指的氣味,但是至少我還是能夠藉著閱讀印著相同文字的書本,繼續跟糖糖保持聯繫吧。

聯考我考得不錯,畢竟我整個國三的日子,除了唸著跟糖糖一樣的教科書以外,就沒其他的娛樂了。我考上第一志願的省中,開始了住宿的生活,儘管父母不放心讓我住校,但是他們也捨不得讓我每天擠一個半小時的公車上學,所以父母只能特別交代學校的老師跟教官要特別照顧我,不要讓我做太激烈的運動,然後,他們當然沒忘記在離開前,再三強調我患有嚴重的心臟病。

不過,高中生活卻比想像中還好過多了。也許是在升學明星高雄的緣故吧,班上喜歡運動的人並不是那麼多,平常下課時,大概都有八成的人留在教室看書,所以,我小學時代那種老是待在教室的突兀感,也不是那麼明顯了。

而體育課的時候,留在樹蔭下休息的人,也不只我一人了。我總是幾個皮膚跟我一樣白晰的同學作陪,他們身體沒什麼不適,但是他們就是不喜歡曬太陽,所以我們就常常坐在樹下閒聊,到後來,我們都是在討論一些看過的書本,體育課還幾乎成了我們固定的讀書會呢。

雖然大家都說明星高中的生活壓力很大,但是我卻不曾有過那種感覺。相反的,我還很喜歡高中那種純粹在閱讀中度日的生活方式,有那麼多人在跟我同步看著書籍,我也不再覺得那麼孤單了。我甚至慢慢忘了糖糖的事情,也差點忘了自己天生與眾不同的心臟病問題,有時候,我真的會以為我的心臟變強壯了,我好像可以盡情奔跑個十幾二十公里都沒問題似的。

或許,就是那種變得跟其他同學一樣的錯覺,讓我在高二下學期偷偷嘗試了那一件瘋狂的事情吧。我拜託讀會裡的同學用他的名字報名每年一度的越野慢跑賽,然後活動當天,我再別上了他的號碼布,偷偷參加了全程十公里山路的越野慢跑賽。

前半段我跑得十分順利,當我經過折返點時,雖然有點喘,但我相信我還是可以跑完全程的。然而,我胸口裡定時炸彈卻在回程最陡的上坡路段爆發了,死神好像拿著銳利的老虎鉗,用力地夾住我那顆興憤過度的心臟,我痛得跌在地上打滾,然後就模模糊糊的失去了意識……


台長: 西哈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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