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徹的練習本 我想說的都在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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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人生不過就是一場Bungee Jumping。」

 

在十二樓的天台上，為收被單而上樓的我，意外地發現坐在天台護欄上，雙腳垂吊向外，背影看起來非常寂寞的他。

 

他打算要跳樓嗎？這是我見到他的第一個念頭。

 

由於我並沒有接受過社會工作的相關訓練，也沒興趣鼓勵與勸阻別人做任何事，於是，我決定對他視而不見，打算按照原計劃收完被單就下樓回家。哪裡知道，發現我的存在的他居然轉過頭來對我說了這句話。

 

Bungee Jumping？我不自覺地複頌了一次他說過的英語。

 

「Bungee jumping就是高空彈跳啦！」他不耐煩地告訴我這個英文詞句的意思。

 

「你高空彈跳過嗎？」他轉過頭來斜眼看著我問。

 

沒有。我搖搖頭。

 

「有想過要去高空彈跳嗎？」他緊跟著問。

 

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比較難斷然回答。我在心裡思索著。也許在我心裡面曾經閃過一絲這樣的念頭，然而，那個想法所佔的比重就像偶然滴落大海中的一滴鮮血，除了在海域附近徘徊的鯊魚，沒有任何生物會在意或發現…….。

 

「我有跳過高空彈跳喔！」

 

不待我回答，他再度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並且從皺巴巴的黑色西裝口袋取出一包長壽煙，抽出僅餘的一根，然後以雙手小心地捂住香煙，以紅色的塑膠打火機將煙點燃抽了起來，接著他把煙盒用力一握，順手朝空中一拋，煙盒以偏斜的拋物線向下墬落。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煙，將臉轉回前方喃喃地說：「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我一直想嘗試高空彈跳，雖然我這個人一直有懼高症……於是，幾個月前失業後，我決定要完成這個夢想。」

 

為了完成高空彈跳的目標，他開始一系列的「特訓」，先從登101大樓的觀景台開始，試著從高樓往下看，接著瘋狂地去搭雲霄飛車，並且在搭乘過程中強迫自己放開雙手，全程不得閉上眼睛，在他完成「自由落體」的搭乘特訓後，他決定前去挑戰「高空彈跳」。

 

哪種感覺差不多也就是這樣吧！在前往彈跳台之前，他一次一次地這樣告訴自己，不斷地模擬高空彈跳可能的感覺。

 

然而在站在彈跳台上，繫好安全橡皮帶的瞬間，他後悔了。

 

為什麼非要高空彈跳不可呢？

 

這個問題不斷地在他的腦中回盪。

 

他想回頭走下台去，但轉頭一看，後面有一個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以不屑的眼神瞪著他。

 

「你這個沒種的傢伙。」他彷彿聽到小女孩這樣說。

 

跟著這聲音就像傳染病般，彷彿週遭的每一個人都這樣嘲笑著他，他想起不算堅強大膽的自己，人生幾乎都在這樣的訕笑聲中走過…….。離他而去的老婆、不肯重用他的老闆、騙走他錢的兄弟、狠心裁撤他的公司…….他們身影跟聲音不斷地在他混亂的腦中穿梭。

 

沒有退路了。他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分不清楚是腿軟？還是被站在兩旁的教練推了一把？他感覺到身體一陣墬落後，繫在身上的橡皮帶將他反勢拉起，他緊閉著嘴巴，害怕自己叫得太大聲，也害怕心臟從口中跳了出來，然而不管姿勢如何，總之，他完成了-----高空彈跳，而且哪種感覺跟他之前想樣的完全不同。

 

跳完之後，他對人生的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發現----人生中所有的大事小事都跟高空彈跳沒有兩樣。

 

不管事前怎麼緊張、怎麼準備、怎麼想像都沒用，事情真實發生的時候都很瞬間，而且大部分事回憶起來，長度都和高空彈跳差不多短暫。

 

「哈哈！說到底，人生不過就是一場Bungee Jumping。」這是他的結論。

 

他話一說完，隨手把抽完的煙屁股往空中一彈，點燃中的煙草像花火般在空氣中散開。

 

「我最近好想再來一次高空彈跳，我要讓那些看衰我的人知道----我可是一條敢高空彈跳的漢子，誰都不准小看我。不信你看……」

 

他說完，雙手如伸懶腰般地伸直，繼而雙腳一蹬，從天台一躍而下。

 

但這一次，他沒有繫上安全橡皮帶。

 

我隱約聽見地面上傳來撞擊的悶響，但我緊抱著棉被怎麼樣也不敢走向前往下看。

 

〈完〉

 

《徹的話》

 

搬了新家，生活秩序正在重整中。

 

（圖說：在曼谷拍到的街頭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