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天色灰壓壓的,小玉屈指一算,距去年的八月二十日,足足有七個月了! 今天,小玉終按捺不住,為解心內疑團,她決定鼓起勇氣,往「柏悅」大宅的正門敲扣。
http://photo.pchome.com.tw/cwah/124912882245 (八月的小玉)
小玉清楚記得,去年的八月二十日,為了學校的初中迎新活動,她一早便騎著那墨綠色腳踏車,沿著曲徑,往村口不遠處的學校駛去。這條小徑,是小玉每日往來村口的捷徑,沿途兩旁的景致,加上含羞草、小黃菊和白蘭樹,全是小玉最喜歡的。途中必經一大宅園,兩層高的古舊建築物,小玉每次經過,總停下來看一看,而每每覺得可惜,因為不知從何時起,宅園已然丟空。大宅的後園剛好被小徑繞了半圈,野蔓掛滿圍牆,像一簾倒掛的舊毛毯。有次小玉偷偷撥開掛帘,透過圍網向內窺看,原來內裏有一大坪草地,當然,又是厚厚的滿地野草,但卻清楚可見,當中有一條黑白混色的石米小路,直指大宅的一扇後門。
下午完了迎新活動,從學校回家途中,倒把她嚇了一跳,野蔓似的毛毯被刷新了,而且稀疏了許多,遠遠看去,園內有幾個工人正忙碌著,搬搬拉拉,有蹲在地上除亂草的,有攀在墻外粉飾的,而石米小路盡頭的那扇門,更是打開了的! 不知為何,小玉覺得很開心,就像自己的心扉一下子也被打開似的。駐足觀看了一會,便懷著奇特又興奮的心情,重騎上腳踏車,輕快地返回家。那一夜,總是充滿期待,雖然她不知道期待的是甚麼!
翌日,小玉一早起來,已急不及待地騎著腳踏車,往柏悅的後園駛去。後園已較昨天整潔了許多,觸目所及,一大片青草地,可能是仲夏吧! 感覺上是綠油油的養眼舒心! 更特別的是那條石米小路旁,離後門不遠處,已放了一張白色塑膠圓桌,旁邊配一張膠椅子,而桌子當中則插豎了一把斗大的太陽傘,粉藍色的幼間條子,夾雜著幾朵鵝黃色小花,把那園子點綴得一派悠然,令人心曠神怡。小玉在圍墻網外看著那美麗的後園,心情舒暢,有說不出的喜悅,她呆待了好一會兒,不見有工人工作,亦不見有任何動靜,雖然她很捨不得離開,亦唯有依依不捨地回家,但心中卻自我安慰地說 :「希望在明天!」
那一天,暑假快要完了! 早上,小玉騎著腳踏車出村口時,憑藉第六感,她相信會看到她所期待的。果然,遠遠已看到一個人影在柏悅的後園,還有一狗兒呢! 小玉雀躍萬分,把腳踏車停在一棵白蘭樹後,倚在一旁,近距離地望清楚園內的一切。喜出望外亦如她所願,一個年輕人,米黃色的運動長褲配反領白T恤,雖然當天陽光普照,但他卻沒有佩戴帽子,只架有太陽眼鏡。他安坐在那張塑膠圓桌旁的白色椅子上,似在閉目養神。園內靜悄悄的再不見有其他人,只有一隻滿身毛色金黃的狗兒,守候在那年輕人身旁。忽然,白蘭樹旁的腳踏車歪倒落地,園內的金色狗兒聞聲,立即朝小玉這邊奔來,而那年輕人也順著狗兒奔走的方向,稍微偏側了頭朝向小玉。這突如其來,小玉一時間不知所措,唯有尷尬地向園內的年輕人輕輕揮手,一夥心卻卜卜跳地對自己說 :「他會不會走過來呢? 和他說些甚麼好呢?」
只聽得清脆的「颼 …」「颼 …」兩聲,從那年輕人唇指間傳出,便見那金色狗兒迅速掉頭跑回他身邊,乖乖地伴坐著,而他對她,則視若無睹。這可把小玉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見他若無其事地依舊安坐,她唯有沒趣地扶起腳踏車,無奈地逕自駛出村口。
九月的第一天,黃雲白日,是小玉踏上高中的開學日。清晨,她一心要看能否在柏悅後園遇到他。小玉心想 :「他就讀那間學校呢? 讀甚麼年級呢? 看樣子,他年紀比我長,應該是高中三吧!」想著想著,車子已駛近後園,出乎意料,卻見他閒坐在椅子上,仍然架有太陽眼鏡,仍是一身運動服裝,決不是一個學生的打扮。「為何仍不上學? 他的學校在那裏? 難道他不是今天開學?」百思不得其解,真有點兒衝動,欲高聲向他問個究竟。
接著來的幾天,小玉都不見他上學,每次經過柏悅後園,總見他與金色狗兒一起,時而拋球玩耍,時而相伴閒坐,有些時候,卻是獨自低頭踱步,百無聊賴。見他的生活、舉動,怎麼看,一點也不像一個學生。九月十六日晚上,雲淡星稀,月亮躲開了,不知那處來的動力,小玉提起筆,寫了一封信,是她首封寫給陌生人的信。
『柏悅 : 您好! 因為不知道您的名字,故以您的居處為名,請諒! 恕我冒昧兼唐突,給您這信。首先自我介紹吧! 我是艾雲村裏的一位女孩子,在村口不遠處的華師中學讀高中一。我生長在鄉間,甚少外出亦很少和城裏的人交往。您看來是來自城市吧! 我很想與您交個朋友,您願意嗎? 若您願意與我為友,請在回信中告訴我您的名字或如何稱呼。您可以將信件放在村口的興發士多,註明是艾雲小玉收便可。希望很快便能收到您的回信。 小玉』
摺疊好了少女情懷,揀選了個淺藍色信封,在封面寫上“伴狗兒作樂的男孩子 親拆”字樣。翌日,小玉將信放進柏悅正門外的木雕信箱內,便一心期待著那男孩子的回信。日復日,盼又盼,小玉每天於上學前與放學後,皆以第一時間前往村口的興發士多,看有沒有那男孩子的回信。很失望,過了差不多兩星期,仍是一點回音也沒有。期間,她仍是可以從後園見得到他,他也是一如以往,伴著那金色狗兒在一起,小玉後來才曉得,那隻狗兒是喚作「金毛尋回犬」,是有錢人的寵物。
十月初,開始有少許秋意,學校也快要放中秋假,一個秋涼微雨夜,小玉忍不住又寫了一封信。
『柏悅 : 您好! 記得我嗎? 我是小玉,早前曾寫信給您的那女孩。雖然得不到您的回信,但我始終很想與您為友,算是來個紙上交往也可以。您不告訴我名字不打緊,就用「柏悅」來稱呼您吧! 好嗎? 出於好奇,容我一問,您為何不用上學? 我很少在外遇到您,您總好像足不出戶似的,為什麼? 我曾在圍牆外觀察,您看來情懷滿溢,心事蠻多,為甚麼呢? 年輕人應該開心啊! 快到中秋節了,您家花園這麼大,有打算掛彩燈嗎? 我很喜歡「鯉魚燈」,您喜歡那一款彩燈呢? 小玉』
踏入十一月,小徑旁的菊花已開,一遍金黃,重陽佳節又來,但小玉期待的依然沒有來。雖然明知沒有結果,但在好奇心驅使下和確實有點兒不甘心,她又繼續去信給那男孩。
『柏悅 : 您好! 又是我小玉啊! 近況如何? 我只知道您的狗兒近來很乖、很聽話,見您天天和牠也玩得開心,為何不帶牠出來,往村後的小樹林走走? 若您不懂路,我可以義務帶領,因為我從小就在那兒玩耍,您可有興趣出來玩玩? 中秋節不見您家後園掛燈,真浪費那大好花園,我家就沒有如此倘大地方讓我掛彩燈呢! 小玉』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小玉一封回信也沒收到,這也是她意料之內,因為打從九月起的最初幾封信,她已知被拒絕了。縱然如此,不知怎的,小玉已習慣了這形式的「交往」,她繼續不停地寫信,不斷地把信投進柏悅的信箱中,她希望終有奇蹟出現的一天。至於信的內容,已由日記式的閒話家常,漸變成好像與知心好友傾談,喜樂事會在紙上與他分享,煩惱事更憑紙筆向他訴說。悠悠的少女心事,綿綿不絕地從筆尖滴滲入信紙,寫信給那伴狗男孩,已是隔不到三天兩日,小玉必做的事,她樂此不疲,更珍惜那奇妙的緣份。但說也奇怪,她與他卻從來不曾在村路上相遇,幾個月來,他只是出現在柏悅的後園中。
十二月,寒冷的冬至過後,聖誕隨來,天氣卻是出奇地和暖。這次小玉的信,夾附了一張聖誕卡。
『柏悅 : 您好! 首先祝您聖誕快樂! 這個聖誕節,是暖暖的、是安然的、也是特別令我想起以往的日子。我曾經十分喜歡聖誕節,因為媽媽說,我是生於一個煦日和風的聖誕日 … 您曾在城市裏看聖誕燈飾嗎? 是否年年都很美麗? 我一向在鄉間過聖誕節,每年只能在電視機裏看聖誕燈飾,從未親身前往城裏欣賞呢? 希望有一天能與您一起欣賞。 小玉』
期考完了,寒假也開始,小玉忙著在家中打掃執拾之餘,也不忘寫信寄託。
『柏悅 : 您好! 農曆新年快到了,首先預祝您新年進步! 忽然很想知道您屬甚麼生肖,是羊? 是猴? 其實屬甚麼也不重要啊! 回顧去年至今,與您「交往」已近半年,一直以來,雖然不知您的名字,又不明您為何足不出戶,只伴著狗兒和常常架著太陽眼鏡,但不知怎的,我對您總有一份特別的親切感,像相識了很久的朋友。每當拿起紙筆寫信,我便會亳無保留地對您坦白,真希望我倆「友誼」永固。 小玉』
自元宵過後,小玉便不見那男孩在柏悅後園出現,只有那金色狗兒間中在園內,無聊地東跑跑、西走走。她初時猜想他可能病了,又或者是去了旅行,後來,連狗兒也不知去向,這更使她大惑不解。個多月了,信也寫了好幾封,雖然一如以往,仍是沒有回信,但每天看不到他,小玉的心情始終是怪怪的,若有所失,就活像投石進海,一直往下沉。今天,她終於按捺不住,鼓起勇氣,走往「柏悅」的正門,希望能得個明白。
小玉呆站大門前,猶疑了一陣子,便按下那古銅色的金屬門鈴按鈕,等了一會兒,從大閘鐵欄間,見一中年婦人緩步行近,一張慈祥面孔卻帶一臉疑惑面色,隔著大閘問 :「小姐,妳找誰? 有甚麼事呀?」小玉一時間答不上來,早前已想好的一大堆說話,不知散到那裏,很難才組織了一句 :
「請問 … 請問 … 是否有一位男孩子 … 住在這兒? 我 … 我 …」
( 故事初稿上傳於2009年8月20日,未完、待續、待修、待回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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