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欲世界 　 工作的日子是一分一秒，永不停息的滴答滴，旅行的時光是一瓣一葉，都在陽光下與世無爭地綻放著。 　 若可以的話，請輕捧一杯咖啡，再配上一片馬可孛羅的核桃麵包，不用任何行李，也無需擔心行程，在此寒舍的一句一字間，與我攜手遨遊這美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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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那水道縱橫交織的城市，如絲　/　攝於義大利．威尼斯　
　

■威尼斯，如絲
　　『旅行者仰臉看星空，星空裏流過清淺的銀河，而絲路是地上的銀河，一路流瀉著柔柔的絲光。從長安，流過酒泉，流過敦煌，流過波斯，流到地中海，流到羅馬……』這是曉風老師在〈絲路．一匹掛紅〉中寫的一段文字，當中的「……」是原文照抄，而非表示節錄文句的標點。

　　很早以前讀到這段文字時，除了不由自主的讚嘆這文句的流暢與意境的優美之外，我還另外的想著一件事，那便是句末的「……」該是指著哪些的地方呢？排在羅馬之後的會是佛羅倫斯嗎？或者是更南的西西里？還是會是其他的地方？不過，無論它所指何處，我猜，肯定是會包含威尼斯的吧。試想，一條由東方的繁華京城為起始，在歷經了綠洲走廊、荒漠飛沙、崇山峻嶺、高原石城還有溝渠潢洋之後，不該有個西方的浪漫城市來與之相互對映的嗎，如此不是更得以顯出這絲路的「絲」所代表的柔美與韌性嗎？我是這麼的想的呀。

　　於是「威尼斯，如絲」這想法一直在我腦海中根深柢固著。你看，那曲直水道交織的城市，如絲；那S型蜿蜒的大運河，如絲；那瀰漫整片氤氳的氣氛，如絲；那輕巧滑過拱橋的鳳尾船隻，如絲；那散在廣場上的飛鴿，如絲；那帶著光鮮假面的嘉年華會，如絲；那盪漾在水面的城市影像，如絲；那日夜不停奔逝於亞德里亞海濱的流水，亦如絲。

　　如斯逝水，逝水如斯，曾經到過威尼斯的人們都知道，不管你離開了她多久，她總會如絲一般的，輕輕柔柔的停駐在心中的一個角落，如此輕輕柔柔的散發著光彩，輕輕柔柔的牽引著你的思緒，就在你未曾留意的剎那，無論是曙光將要升起的清晨，或是蟾光灑滿人間的月夜，如此無聲無息的再次牽引著你由東方的繁華城市為起始，再次順著絲路，從東亞，經過中亞，經過西亞，經過地中海，經過羅馬，經過「……」，直到她——威尼斯的懷抱裡。



　



照片：狹窄水道中行進的鳳尾船隻再快，也只得按著搖槳的節奏緩緩向前　/　攝於義大利．威尼斯

　
■遲緩的時光
　　威尼斯整城由成千成百大大小小的水道所貫穿，城裡不見汽車，連摩托車也沒有，連絡整片瀉湖島嶼的交通只能仰賴船與腳兩者而已，奇妙的很，這樣的景象聽來並不會讓人生起不便的無奈，反倒會認為是一件很棒的事呀！至少對於平時不開車也不騎車的我來說，確是如此。

　　這般「整城行走的船與腳」的文字，這般一整片的走走停停再加上一整片遲遲暮暮的意象，想來就格外的令人喜不自勝。人的腳程再快也只能那麼的快，狹窄水道中行進的船隻再快，也只能按著搖槳的節奏緩緩向前；日影在緩緩的空間中推移著，時間也在緩緩的空間中流逝著。

　　我想起林海音在〈冬陽．童年．駱駝隊〉裡描寫駱駝的模樣：

　　『看牠從不著急，慢慢的走，慢慢的嚼；總會走到的，總會吃飽的。』不正是這樣子嗎？只令人費解的是，原本屬於人們的從容不迫，何時轉到了有著兩座駝峰的動物身上了？

　　又寫著：『也許牠們天生是該慢慢的，偶然躲避車子跑兩步，姿勢很難看。』林海音筆下的駱駝顯然很純真，很有趣，不過想想，真是如此的呀。想著在充斥迂迴小巷與曲折水道的水城裡，無論是快步奔跑或是將小船兒擺的又快又疾，皆是很不搭調又不優雅的姿態呀！這瀕臨亞得里亞海的城市，每日隔海看著另端日升日落，然後又看著日落日升，有什麼事是得急著的呢？偶見旅人急著趕搭船，船雖然是趕上了，但船兒的速度，則永遠不急。

　



照片：上了白漆的拱形迴廊搭配著略有歲月的赭紅方磚，彷彿是在訴說著，這歲月就像石磚般的，一塊一塊井然的砌疊而上，而時光又像一道通透的拱廊，依序的一圈一圈纏繞而下　/　攝於義大利．威尼斯．巷弄中的迴旋梯(Scala dal Bovolo)

　
■迷途的時光
　　走路不疾，同駱駝一般，雖是氣度雍容爾雅，但卻容易步入迷途。怎說呢？其實就像許多其他的遊客一般，我也曾失落在威尼斯如迷宮般的狹小巷弄之中呀。行前看了些介紹威尼斯的旅遊書籍，書裡泰半會善意的提醒著讀者，若是不慎走入城裡錯綜複雜的小巷的話，可是會很容易的就迷路的呀，然後又不忘叨叨絮絮的在書中夾雜著一段有關如何分辨威尼斯紛雜巷弄名稱的文字，就像是：街道為Calle，巷弄為Ramo，Riva是濱水大道，Ruga為商業街，水池成路者為Piscina，運河為路者為Rio Terra，沿著運河伸展者是Fondamenta，穿廊之路是Sottoportego，然後另一種巷弄又是Crosera，……

　　我的天，如此繁複難記的名稱，豈是常人能在短時間內可以弄清楚的？待看完之後我只得發出「喔～啊～」的感嘆聲，豈不見那些專有名詞的尾音不是「喔(o)」就是「啊(a)」嗎？

　　記得在水都的第一次迷途是為了到卡斯特羅區(Castello)找一座教堂，那是介於聖馬可廣場(Piazza San Marco)與雷雅托橋(Ponte di Rialto)之間再往北一點的一處觀光客較不會造訪的地區。看著地圖的我概略的計算著，這路程所需時間約莫不過十來分鐘而已，於是我為自己別上了小時曾為地理小老師的虛幻榮耀，強拉著琦琦，就按著手上的地圖，過小橋、穿拱門、切廣場、沿水岸、轉屋廊……，怎知這一晃就超過了半個小時，但卻是連教堂還有多遠，以及究竟是身處在哪個方位都還沒個主意，最終，我只得高舉手上的地圖投降，然後訕訕的和一旁顯然已對「地理小老師」失望透頂的琦琦說：「妳看，早和妳說過了威尼斯是個神奇的地方了，這教堂竟然說搬家就搬家了，一點不著痕跡，妳說這是不是很神奇呢？」

　　「…………」，琦琦一陣緘默無言，像極了方才我們在迷途中所遭遇的一些寂靜的死胡同。死胡同？是的，有關死胡同與威尼斯之間的關係，在珍．莫里斯(Jan Morris)的《威尼斯》裡有說明：『威尼斯是一個巷弄、隱蔽的庭院、橋樑、拱門、迂迴的通道、死胡同、碼頭、陰暗突出的後街和意外光亮的廣場所組成的迷宮。』

　　這段文字寫的真好，很是傳神，只是珍又另外寫到：『只要你有一張好地圖，一雙堅固的鞋子和愉悅的心，(威尼斯)市內倒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你不能以步行抵達的。』哦，是嗎？我對這後段的文字反是抱著很大的疑問，只因為我已將那些「一張好地圖，一雙堅固的鞋子和愉悅的心」都準備好了，卻連一間普通的教堂也到不了呀！

　　「盡信書，不如無書」老師教過的，果然沒錯。

　　再來是第二次的迷路，這次迷途的起因只是為了尋找一座在15世紀即已建築完成，且名為「蝸牛梯」(Scala dal Bovolo)的精緻旋轉梯。大家可先別被這「蝸牛梯」如此庸俗的名稱所欺騙了，其實這座旋轉梯真稱的上是一位高挑、標緻的美麗佳人呢，在去威尼斯之前我曾在網路上見過她，頃刻即驚為天人，大有相見恨晚的態勢，然後就暗暗的告訴自己，非得親眼見上她一面不可。

　　於是我再次捧著地圖，為了尋找這位已有五百年歲月的美麗佳人而步行。旋轉梯的位置約是座落於聖馬可廣場與大運河之間廣大又繁複的巷弄裡，誠如先前所言，這「一張好地圖」雖是步行於水都裡一定要帶上的工具，但事實上卻是沒有多大的作用，因為你在現場看到的地名都是地圖上所沒有的，而地圖上有的卻無法讓眼睛所搜尋到，所以我想，那張地圖最大的作用也許是可以讓你在迷途的時間裡不致於太過無聊罷了。就是這樣，在迷途期間，你會一直不斷的抬頭看著印在巷弄牆上的路名，然後又不斷的低頭試圖在地圖上找尋著相同的路名，然而若是眼睛所見的路名無法與地圖所顯示的路名吻合時，你就會再彎進另一條巷弄裡，然後再次的重複著抬頭茫茫然，低頭心慌慌的動作，說真的，這還真是有些累人，只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忙碌些什麼呀！

　　不過，神奇的旋轉梯總歸是擁有神奇的魔力，就在「地理小老師」想要再次高舉手上的地圖投降時，不期的竟得以任意尾隨其他遊客行走的方式與她相見歡，著實讓人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常說美好的事物總要經過一番的曲折摩挲才得以實現，不正是如此嗎？能親眼見到這座經歷過歲月的精緻旋轉梯，我想即使迷途再久，應該還是很值得的呀。

　　最後不消說，這旋轉梯真的是很美，她隱隱的立在不知名巷弄的一角，其外觀是上了白漆的拱形迴廊搭配著略有歲月的赭紅方磚，彷彿是在訴說著，這歲月就像石磚般的，一塊一塊井然的砌疊而上，而時光又像一道通透的拱廊，依序的一圈一圈纏繞而下。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向她望去，就像看著一位在陽光下綻放的女郎，正炫耀的施展著套疊的魔法，如此高挑聳立，如此對比鮮明，如此豔麗大方，又如此的詭譎神秘，如同某首歌詞裡所描述一樣，她就是那位擁有攝人心魂能力的「耶利亞女郎」。

　　美國旅遊作家比爾．布來森(Bill Bryson)說：『當你以徒步仗量世界，距離的意義整個變了。』而走在威尼斯如迷宮般狹小巷弄中的我另外想著，若有一座城市只能以水道作為巷弄的讓人遊走，那不僅是距離，只怕連空間的概念，還有所有情緒，也會在旅遊的當下徹底的改變了呢。這改變的氛圍，還有那些(莫名)奇妙的迷途心情，就像一口飲盡的義式咖啡，晃盪間虛無到底，但卻又餘韻猶存。

　

照片：街道為Calle，巷弄為Ramo，但誰能告訴我，這路該為Calle或是Ramo呢？　/　攝於義大利．威尼斯




照片：日影在緩緩的空間中推移著，時間也在緩緩的空中間流逝著　/　攝於義大利．威尼斯．總都府(Palazzo Ducale)

　
■倒轉的時光
　　每回工作抓狂的想出走旅行時，不知為何總會先想到義大利，還有想到義大利的威尼斯。如果可能，我會幻想在住家附近的狹小巷弄的轉角處隱藏了一座任意門，只消這樣小小的跨出一腳步，隨即便走進了威尼斯那寬曠的聖馬可廣場。

　　我想，應該會先在廣場上沒做什正事的消磨一段時光吧，也許是追逐著廣場上的鴿子，看著鴿子三兩結伴撲簌簌的振翅飛翔；也許是默數著廣場旁的廊柱，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不覺的就來到著名的咖啡店門前；也許會推門進去喝杯個熱拿鐵吧，不過也許不會，就只是站在門口的落地窗前，望著店裡頭的客人，看著他們都吃了些什麼？然後又不自覺的從落地窗裡見到映在窗裡深處的斜陽與晴空，啊！一望無際的晴空呀，可不是嗎？天空好晴，心情也好晴，威尼斯之獅仍兀自昂昂然的矗立在晴空當中；接著該要乘船到處去晃晃了吧，不，也許緩緩的在水道與拱橋間散步就好；由廣場往北的小巷子走去，不消十來分鐘，應該就可找到位在卡斯特羅區的一座教堂，不然向西往大運河的那個方向走去也不錯；正在想該往何處走去的同時，忽見前頭一位孤單的背包客健步的走著，我好奇著，他究竟是要往哪兒去呢？要不就跟隨著他一起的走吧，反正天空光亮的很，水都的時間還很漫長，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永遠的來來去去著，從不間斷的。嘿～那位背包客肯定是做足了功課，這狹小的巷弄，一會兒是Calle，另一會兒又是Ramo，這一秒才見Piscina，然下一秒卻成了Rio Terra，都把我給弄迷糊了，但見他左拐右彎的，突然間眼前就多出了座精緻的旋轉梯，哪兒來如此美豔攝人的建築呢？莫非是夢？是的，真該是夢了，否則世間怎可能存在著一位已有五百年歲月的美麗佳人呢？不過，也許不是，你看，此時天空，依然湛藍的如此無邊無際……

　　『許願時要小心，它可能會實現。』曾經有人這麼的說。是的，是該要小心，那些曾立下的誓約也要小心，它們也是會實現的唷，那個由東方的繁華城市為起始，從東亞，經過中亞，經過西亞，經過地中海，經過羅馬，經過「……」，最後終將抵達與停駐一處地方的誓言，一定都會實現的，因為那裡有如絲般的觸感，因為那裡有著令人著迷的巷弄景色，因為那裡是亞德里亞海女王的寢居，更因為那裡的名字就叫做——威尼斯。

　



照片：那帶著光鮮假面的嘉年華會，如絲　/　攝於義大利．威尼斯

(中時部落格嚴選好文)
　
延伸閱讀：
義大利．威尼斯 － 戀戀嘉年華
威尼斯 － 映疊在嘉年華會相片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