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危脆】
一、家書真情
Dear 媽咪:
在那裡一切好嗎？妳要好好的喔，別操煩我。我長這麼大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自己決定的？
妳在那裡也會天天打坐念佛嗎？佛珠是否依舊片刻不離手？阿彌陀佛是否每天都會對妳放光加持？西方極樂世界是否真的是黃金舖地？是否真的連鳥兒也會說法？別笑我問這許多，我只是想，妳的境界必定越來越高了！
我已經替妳生了個孫女，她出生在櫻花盛開的日子，我們家窗外一眼就望見滿山櫻樹林，不遠處就是櫻花花瓣舖成的地毯，如詩如畫般的山林。所以我和先生決定幫她取名為如櫻，很可愛對不對？我希望她長大後，要像櫻花那樣，無畏地綻放青春，替這個世界帶來美麗的春季。
她比預產的日子早了一週，體重比較輕一點。當護士將她抱來給我看時，我第一眼看著她，她就對我笑呢！從那天起，我每天都好愛小櫻呢。
我有聽妳的話，每天唸頌六字大明咒至少108遍。每次唸完，我都會將功德迴向給妳和我們全家、一切過去的冤親債主，和法界一切眾生。我每週日都會去見道明師父。他很慈悲，很有智慧。我所有的疑難雜症，好像都難不倒他。他總能以甚深的佛法智慧，簡單扼要地開導我，讓我對未來產生更多的信心。媽，我真要感謝妳，帶領我進入佛法世界，認識這樣的高僧。
前一陣子師父開始在講解「佛說八大人覺經」。裡頭有些句子，很能讓人深思。例如：「世間無常，國土危脆」這八個字。以往我看到這樣的句子，只會覺得離我自己很遙遠，從來不管什麼無常不無常。我只想著過眼前的生活，好好追求快樂，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如此而已…。但現在不同了，媽，妳知道的，我的思想比以前更成熟了，更能體會佛陀之所以強調「無常」，並非是一種消極的宿命心態，反而是種積極面對人生真相，廣大甚深的智慧。媽，我要向妳懺悔，說聲對不起，以往吵架時我曾說妳是迷信，我後來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一直沒對妳道歉，心裡一直有愧。
不說這麼多了，我要忙去了。總之，希望妳要快快樂樂，長久幸福喔….
永遠愛妳的慧娟 敬上 1999.09.09
二、震懾瞬間
夜闌人靜，集集小鎮沒多少夜貓子人口，此刻街道上的路燈顯得落寞，空氣中略帶濕意，有露水悄然爬至葉面上。
襁褓中的嬰孩，剛喝完奶，也換了尿布，慧娟輕輕吻了她稚嫩的小臉頰，便將她放入搖籃中，放了搖籃曲，小女娃很快又入睡。
新婚第二年，俊智與慧娟生了個女娃，既興奮又忙碌。照顧未滿周歲的嬰孩是辛苦的差事，也是甜蜜的負荷。午夜12點半被吵醒後，幫小孩換過尿布，餵過奶，這對年輕夫妻旋即躺平，準備再次進入夢鄉。
恍惚間，慧娟依稀看到滿頭白髮的外婆，躬著身，來到床邊，對慧娟說：「古錐ㄟ查某孫仔，來，好好睏喔…」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外婆輕哼著外婆橋的歌謠，將慧娟的床當成搖籃一般輕推著擺盪。慧娟依稀記得自己睡的是彈簧床，而不是搖籃，不太懂為何外婆推得動自己的床，只覺得此刻的自己，很放鬆，很舒服，左擺右盪，十分愜意。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大約搖了十餘秒鐘，搖得越來越大，像盪鞦韆，越盪越高。母親突然出現，厲聲說道：「媽，妳搖夠了吧？妳想將小娟也帶走嗎？小娟，別睡了！快給我起床！來不及了！快！」
慧娟嚇了一跳，正自狐疑，忽然聽到東西砸落的破碎聲，廚房碗盤全摔破了，女嬰被這聲音嚇醒，「哇！」聲大哭，年輕夫妻一起被嚇醒。
「是地震！」
好大的地震，夫妻倆都站不穩了，慧娟趕緊將嬰孩抱起，躲在書桌下，丈夫勉強走到廚房巡視。幸好，廚房沒起火；睡前有記得關緊瓦斯桶。
1點58分，大地震震醒了整座島嶼。大自然無與倫比的摧毀力，以到處斷垣殘壁的意象，證明自己的絕對權威與不可忤逆，凡間萬物，只能臣服。
慧娟眼見丈夫頭部被破裂的燈管掉下所劃傷，鮮血汨汨地流。看到所有家中高處事物掉落滿地，整個牆壁直接裂開，房屋傾斜有20度。夫妻倆尖叫成一團。
好不容易地震稍平，慧娟爬出書桌，找到衛生紙，幫丈夫擦血液。俊智說：「等下餘震很快就來，我們要到外頭躲，妳把錢包帶走，我抱小孩。」夫妻倆從二樓，帶著小孩和皮包，和當初結婚的首飾，從樓梯往下逃到一樓。樓梯已經扭曲，欲斷未斷，夫婦倆顧不得是否踩空的危險，由丈夫探路，發現還能走，妻子便尾隨而下。
樓梯轉角處有些斷裂，幾級階梯橫突阻塞了去路。丈夫學起猴子爬樹的姿勢，翻過樓梯欄杆，直接爬下。妻子不太敢爬，但不得不爬，先將女嬰遞給丈夫，丈夫一手抱住女嬰，一手接住爬下來的妻子。
夫妻倆狼狽地從一樓牆壁裂開處爬出來，幸好牆壁被震裂了，否則鐵捲門早已變形扭曲，無法開啟，會被關在裡頭出不去。
街道上各家各戶陸陸續續有人奪門而出，滿街都聽得見哭聲、尖叫聲。俊智與慧娟這才發現兩人衣衫不整。慧娟只穿著睡衣睡褲，沒穿胸罩。俊智則赤裸上身，只穿一條四角格狀內褲。但大難臨頭，兩人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
遠處有個年輕女子全身赤裸就逃到了街上，蹲在地上，街上鄰居趕緊拿件外套披上。
另有幾戶人家有火光冒出，濃煙吹來，而有人趕緊拿起家用滅火器滅火，火勢一下就被撲滅。
慧娟驚魂稍定，先找了塊看起來乾淨的布，將俊智額頭包紮起來，血漸止了，但整個衣服已濺得多處血紅，看起來十分可怕。
慧娟隨後從先生手中接過女嬰，這才注意到女嬰從剛才逃亡一直到現在，原本一直哇哇大哭，但不知何時開始，已不哭了。低頭一看，女兒好似昏死一般，一動不動。心頭大驚，連拍女嬰臉頰，俊智一看不妙，趕緊去找人來幫忙。
心急如焚的俊智，趕緊想找一個電話，卻發現電話線路都中斷了。
慧娟不斷搖著手中女嬰，深怕她睡死過去，幸好，街上逃難的住戶當中，有位護士是醫師娘，憑著多年的經驗，探了女嬰呼吸，撐開女嬰眼睛看看瞳孔，並且摸一下頸動脈，確信女嬰的心跳仍然穩定，只是呼吸變輕了而已。於是說：「她沒有睡眠呼吸中止症，不會在睡眠中產生危險，請放心。」
俊智與慧娟連忙說感謝，放下忐忑緊張的心情，喘了口氣，找個地方坐下來。夫起倆抱在一起。慧娟忍不住，哭了起來。俊智也掉了淚，輕拍慧娟肩膀，安慰慧娟說：「房子沒了，再賺就有，三人都平安就好。師父說『生命在呼吸間』，我們遭遇無常，大難不死，已是萬幸。」
三、開示甚深
「佛法並非只是哲學理論，也是一門實證的科學。這些年來我所說過的所有道理，都可以用科學的態度來加以檢驗。」白眉白鬚的高僧道明法師，在這簡樸的木造精舍中，對著在座十幾位弟子開示。
「修行佛法，就像在蓋房子。『彌陀經』、『淨土五經』，就像一開始的設計圖，已經勾勒出未來美麗建築的願景；『淨念相繼，憶佛念佛』就像施工的過程，必須一步一腳印，腳踏實地去做，品管要嚴格，不容出差錯。等時機因緣成熟，自然能『花開見佛悟無生』，西方極樂世界並不遙遠，只在現世當下。『心淨則國土淨』。明白這個，眼前一切，就是極樂世界；心無染污，不垢不淨，無有五濁惡世。」
「在座的有人是建築師，也有工程公司和建設局的人。我說這些話啊，你們要仔細聽好。我們談談今年四川大地震，很多人原本是不必死的，但是因為當初有很多建築物是豆腐渣工程，或是蓋在不應該蓋的危險山坡地，所以才使死亡人數多出很多；這些人等於間接被殺死了。」
「當初地方政府有沒有收賄？發包工程的過程有沒有弊端？建築有沒有偷工減料？這些都是當初眾生『一念之惡』，種下了種子，因緣成熟時，種子長成大樹，造成地震死傷人數額外增加的後果，等於殺死很多人。所以，別小看一個念頭的力量。今天一念之間小小的惡，有可能於未來時空釀成巨大的災難。這樣是不是等於造了巨大的惡業？」
「有些內心染污的人，很難體會『心淨則國土淨』的道理。命隨心造，他們的世界只能是五濁惡世，他們就輪迴在這樣的世界中，自己也要受相對等的報應。但你們不同，你們聽聞了佛法，懂得去惡向善、『自淨其意』。當你們的意念因為聽聞佛法而獲得淨化的剎那，已經消了無量劫的罪業，遠離了五濁惡世，而更接近西方極樂世界。」
「有人說，法師啊！別對我說什麼因果報應，我只想快樂就好，當好人就好，不想去管什麼前生後世。我說，在你現實的生活中，到處都有前生和後世。我們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對了，就是慧娟，…慧娟，妳說說去大陸的事吧。」
慧娟起身，恭敬地向師父頂禮三拜，緩緩說道：「我今四月，帶著十歲女兒、老公，三人一起到中國大陸自助旅行。5月12日上午，我們參觀杜甫草堂，中午吃完飯，忽然覺得很累，想回旅館午睡。旅館就在草堂旁不遠，走路可到。」
「我們已經回到自家旅館樓下的時候，門口遇到一個斷了一隻手一隻腳的乞丐，大陸乞丐很多，有的是假的。不論真假，都會被公安驅趕。但這人斷了手腳，挺可憐的，大陸沒有完善的社會福利保障，所以我們對他生同情心，佈施一百元人民幣，這錢對我們來說不多，但卻夠他用很久了。」
「給了錢後，他對我說：『你們信佛吧？』我一楞，心想他怎麼知道？他接著說：『有個峨嵋山來的尼姑，很厲害，什麼都懂，就在拐角過去那間尼姑庵。放心，那裡不收錢的。』原本我沒什麼興趣，想要開口拒絕，但寶貝女兒忽然說：『什麼尼姑？是不是外婆？』她這句話讓我想起過世的母親。於是我們有點好奇，過去看看。走了幾十公尺，剛過轉角，就感覺一陣天搖地動，大地震發生了。我們三人站不穩而跌倒，有些房子就在我們眼前裂開來，非常可怕。幸好我們當時是站在露天街道上。」
「地震停止後，我們想回到轉角找那乞丐，誰知他已消失，旅館也整個倒了，很多人活埋在裡頭。我們的行李和押在旅館的台胞證也被埋了。當時我們趕緊幫忙處理現場傷患。但因為無法證明身分，被公安盤問很久。」
「隔天，當我們去找那間尼姑庵，卻找不到。我們問了幾十個住附近的人，他們都說附近根本沒有什麼尼姑庵。當時我心想，這乞丐必定是菩薩示現，在那一秒鐘，為了阻止我們三人進旅館，所以虛構個尼姑庵，救了我們三條命。」
「我們後來跟著祥鶴旅行團的飛機回台灣。回想起來，真的覺得，冥冥之中，不可思議。當年若非我母親出家修行佛法，勤於積福修德，說不定今天我們已經喪命於四川了。」
在場有所有弟子，聽著慧娟的奇遇故事，都非常感動，人人流下淨化心靈的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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