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是誰？」
「你是林偉仁。」
「王成恩成功了？」
「對，他成功了，他已經死了。」
吸血鬼在窗外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邊，我狠很瞪他一眼，他卻乾脆跳起舞來。我站起身，走向窗邊，挑釁地朝著吸血鬼招了招手。來啊！我大喊。來把我抓走，來吸乾我身上的血，來殺死我吧！
女醫師打開診療室的門，叫了一些人進來，其中包括林煥能醫師、兩個胸前掛著實習醫生名牌的年輕醫師，還有那個中年女人。
我站在窗邊，努力回想著自己的事情。我想起自己常穿的衣服、常去的便當店，還想起一些朋友的臉。我想起自己的工作證，那上面有我的照片，還有王成恩三個字，那是我的名字。
但，王成恩已經成功了？
「怎麼樣？」林煥能醫師問道。
「噓！我們等一下再談。」女醫師壓低聲音說。
「有什麼關係，他不是失憶了嗎？」
「噓！」
女醫師用手勢擋住林醫師的話，並吩咐一個護士推我回病房。中年女人自告奮勇地走向我，她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到輪椅上讓我坐下，然後推著我離開了診療室。回到病房的這段路上，她語氣冷靜地跟我說了些話。
「醫師說，你的腦葉受傷了，記憶會很混亂，你要記著，那些都不是真的，你現在記得的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事情你都已經忘記了。」
「我真的是林偉仁嗎？」
「是真的。你是我的孩子。」
「可是我不記得你，我不認識你。」
「沒關係，醫師說這是正常的。沒關係的，不用勉強自己。」
「媽……」
我試著小聲叫了一聲媽，她似乎沒有聽到，這讓我感到安心，我又壓低聲音叫了幾聲，然後感覺自己好像比較能接受了。中年女人推著我回到病房，然後扶我躺回病床上。
「媽。」我下定決心喊了一聲。
「你想起來了嗎？」中年女人激動地停下腳步，走到我的面前來。
「一點點。」我說謊。
「太好了，太好了。」中年女人哭了起來。
「媽，我餓了。」
「好，我去買東西給你吃。好，很好很好。」
粉紅色的壁虎終於下定決心爬入下水道。它從另一個排水口爬出來，那是另外一個人的家，一間比較豪華的浴室。
「還不就是這樣，」粉紅色的壁虎說，「浴室永遠都是臭的。」
中年女人離開病房之後我突然感到很孤單。我覺得，我好像再也見不到她了。女醫師說「王成恩早就成功了」，那為什麼我還在這裡？難道我必須用林偉仁這個名字活下去嗎？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好比說，我和林偉仁長得很像，又或者，大家都在騙我。
我真的自殺過嗎？
「不過就是死，沒什麼好在意的。」吸血鬼說話了。
「我沒說我在意。」我對著吸血鬼拉開領口露出脖子。
「死只是一種循環。」吸血鬼似乎沒打算要咬我。
「我已經死過了。」應該是這樣吧？
「你還在循環裡頭。」吸血鬼笑著離開了。
女醫師和林煥能醫師之間那種神秘兮兮的氣氛又是為了什麼呢？他們有事瞞著我，但那會是什麼事呢？女醫師說林偉仁曾經兩次自殺未遂，但那不關我的事，我是王成恩。
我應該，早就成功了。
推開病房門，我躲躲藏藏地離開了醫院。看著陽光下的街道，我努力搜尋記憶，眼前的確是我已經看慣了的風景，那些店家，那些房子，那些招牌，我都看過的。
我信步走著，看到中年女人提著一大袋的食物正往醫院的方向走來，為了怕被她看見，我迅速躲進馬路旁的便利商店裡。我看到她滿臉笑意地走過便利商店的窗前，沒有發現我。
「媽，」我在心底呼喚她。「再見了。」
走出便利商店的時候，我手裡多了一包木炭。然後，我開始跑了起來。雖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但沒辦法，雙腳就是停不下來。
我跑著，一直跑著。
文章定位：
人氣(110) | 回應(0)|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