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遇是因為一場車禍。一個年紀輕輕,駕著嶄新的高級房車,衣著光鮮亮麗,外表楚楚可憐的女子,撞上了一個中年以上,騎著紅色舊型掛有菜籃的小摩托車,穿著碎花套裝,滿臉尖酸刻薄的歐巴桑。
我騎著摩托車經過,當時車禍已經發生,我趨前上去幫忙,地上散佈著歐巴桑採購而來的大量蔬果食物,以及她肥胖的身軀。女子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臉上滿是驚慌。我立刻就同情起那名女子,中年以上的歐巴桑實在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應付的人類了。不用說,這場小小的車禍是沒那麼容易可以解決的。
我幫著安撫歐巴桑,聽她叨叨絮絮地說著車禍的經過,不過我一點都聽不懂,我背對著她,手邊不停地撿拾已經摔爛的蔬果,眼睛則一再地漂往那名女子,用眼神表達我對她的同情。馬路旁車流來來去去,不過沒有人像我一樣停下來管閒事,看樣子我大概是太傻了。
沒有人報警,雖然歐巴桑嘴裡一直唸著,但那名女子和我是同一陣線,都希望私底下可以解決,畢竟只是個小小車禍。看起來歐巴桑身體沒有大礙,儘管她哭喊著手骨折了,腳摔斷了,但看起來一點都不是那麼回事。我扶著歐巴桑的手,一用力她便跟著我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馬路邊的人行道上,氣喘噓噓地又坐了下來。
地上的蔬果被我收攏回歐巴桑的購物袋裡 ,她的摩托車我不敢動,看歐巴桑的樣子是非得等到警察來處來才肯罷休。受傷的蔬果將馬路染上了紅紅綠綠的顏色,我想起自己那紀錄不良的打卡紙片。女子始終沒有靠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手上的行動電話發呆,像是在等什麼重要的電話似的。
我建議歐巴桑向女子要點蔬果的損失以及摩托車的修理費,然後讓女子可以離開現場,畢竟車子停在馬路上多少是阻礙了交通。歐巴桑宛如一個深陷在自我世界的任性女孩,對於我說的話毫無反應,只持續地怒罵著女子的莽撞,以及抱怨她身上的痛楚。我雙手攤攤,中年以上的歐巴桑真是太難應付了。
打破僵局的是他。他把自己的高級轎車往女子的車前一停,兩台車是一樣的,一樣的品牌一樣的顏色,像對關係很好的兄妹。我立刻直覺地認為這男子是女子請來的幫手。他朝我走近,用極其無所謂的態度丟了一句怎麼回事給我,然後轉頭用充滿關愛的語氣蹲下身詢問歐巴桑的情況。我好像被他當成是肇事者了。
歐巴桑用繞一大圈的方式解釋了眼前的狀況,花了好久才讓他了解歐巴桑不是我撞的。歐巴桑還牽絲般地說著話,像機關槍有打不完的子彈,男子沒聽完就安慰似的拍拍歐巴桑的大腿,然後朝女子走去。他和女子說了幾句話,然後兩人一起走了過來,我手裡還提著歐巴桑那大量的蔬果,感覺自己好像成了菲傭一樣的存在。
女子打開皮夾,拿了白花花的千元鈔票三張,男子接過那錢,再次蹲下身來,溫柔地牽起歐巴桑滿佈皺紋的手,靈巧又輕柔地把錢塞到歐巴桑的手裡,還輕拍了好幾下,像安慰小孩子一樣的。說了什麼不要追究了,什麼拿錢去買水果、修理摩托車、看看醫生之類的我也會說的話。然後回頭對女子說聲走吧!
兩台兄妹般的高級轎車都開走了之後,歐巴桑立刻矯建地站起身,嘴裡還碎碎唸著真倒楣,用好像想要騙過我的俐落手法,把錢收進了衣服口袋裡。我幫著她扶起了摩托車,把那袋蔬果放上菜籃。她跨坐上摩托車,怒氣不減的臉盯著我看,我以為她會說聲謝謝,不過她仍只唸著真倒楣。歐巴桑揚長而去,速度不比一個愛飆車的青少年慢。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幾個人聯手演的戲給騙了。打卡紙片上又多了次不良紀錄,心裡卻沒有日行一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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