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逕自往前走去,迷彩洞洞裝小混混立刻就伸出手擋住了我的去路,我不客氣地推開他的手,他也不甘示弱地抓著我不放。
「別這樣嘛。我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啊。讓朋友看看你的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迷彩洞洞裝小混混邊說邊伸手要幫我脫去口罩。
「你快放開我。」我氣得大喊。
我的反抗另得其他兩個小混混也加入了戰局。校門口很多人來來往往,但卻沒有人上前來阻止這三個小混混的行為。人們圍成一圈等著要看好戲。我於是放棄了掙扎,既然人們都那麼想看惡魔的臉,那我也只好配合,並且在心中竊笑,因為他們一定會後悔,他們一定會寧願自己沒看過我這張恐怖的臉。我惡狠狠地瞪著那個看起來像是老大的小混混,但他依舊毫不畏懼地上前來拉開了我的口罩,並且拿走了我的眼鏡。我的臉毫無防護地暴露在人們面前了,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我知道大家都嚇壞了。
看吧!這就是你們想看的不是嗎?看吧!讓我的臉出現在你們的惡夢裡吧!
安靜了幾秒鐘之後人群裡開始出現竊竊私語的聲音,手裡拿著我的眼鏡和口罩的老大,突然大聲地喊了起來。
「大家快來看啊,大家快來看怪物。」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嗎?這就是他們惡毒的計畫嗎?他們就是想要讓我在人們面前丟臉嗎?那麼他們成功了,我又再一次地成了人們目光的焦點,我又再一次地被人們圍著罵我是怪物。我怒不可抑,奮力地掙脫了抓著我的手的兩個小混混,並且狠狠地一拳打在那個老大的臉上。老大一時措手不及被我擊到在地,我趁機搶回我的口罩和眼睛,並且慌忙地戴上。
「看什麼看!」
我朝著圍觀的人們怒吼了一聲之後,立刻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今天的課我不想上了。我聽到身後的人們傳來一陣陣的笑聲,那三個小混混更是肆無忌憚地大聲說笑,我非常生氣,一陣酸意衝上鼻頭,我把淚水往肚子裡吞。突然,在我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
我轉身回到三個小混混的面前,他們停止了訕笑,臉上的表情立刻轉為防衛性的猙獰模樣,彷彿是在告訴我,他們不怕跟我打架,如果我想打,他們很樂意奉陪。但很可惜,我不是要找他們打架,我是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
「告訴我,是不是林毅智叫你們來的?」
三個小混混被我的問題嚇得獃住,他們的表情洩漏了一切。這些人果然是小弟的朋友,果然是小弟叫人來羞辱我的。我的淚水終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回到家之後家裡空無一人,我回到房間,拿出抽屜裡的小刀,開始在臉上一陣亂割。這張惡魔的臉,我再也不想要了。鮮血流淌在我的臉上和手上,但我的手停不下來,依舊不停地在臉上割畫著。沒有感覺到痛,心痛的感覺大於一切,我多想就這樣死去。
我多想就這樣死去。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我便狠下心來割斷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血緩慢地流出,我無所謂地看著,覺得速度實在慢得可以,於是越發瘋狂地拼命在手腕上來回切割。床單已經被我的血給染紅,我感覺到痛以及虛弱。多想就這樣死去,最好,能就這樣死去。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小房間裡,我很快了解到自己被送進了醫院。病床邊沒有人,只有我一個人在。我掙扎地坐起來,病床對面的鏡子映出了我的模樣,我的臉上包滿了紗布,就像是剛出土的木乃伊。惡魔的臉是不是已經被我毀掉了呢?
我終究沒死,我感到有些遺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痛覺隱隱約約地從傷口傳了過來。病房外有人在說話,爸媽都來了,還有小弟的聲音。我很想出去狠狠地揍小弟一拳,這一切都是他害的。我聽到媽媽叫小弟去幫忙買吃的東西,我聽到小弟不情願地應了聲好。
小弟離開之後爸媽先後走進了我的病房,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所以我索性閉上眼睛裝睡。爸媽小聲地在我病床前談話。
「怎麼不乾脆讓他死一死算了?還救他幹嘛?」爸爸說。
「說這什麼話,他好歹也是我們的兒子。你小聲一點,別讓他聽到了。」媽媽著急地說。
「當初根本就不應該把他生下來。醫生早就跟我們警告過他會是個畸形兒了。誰叫你硬是要生。現在不只他痛苦,我們也都跟著痛苦。他的臉已經被他割得越來越糟了。」
「別再說了。他都已經這麼大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所以我才說讓他死一死算了。就當我們沒生過他。反正是他自己想死的。」
「噓,他好像醒了。」
我醒了,我早就醒了。每句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句話,都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假裝自己仍在睡夢中,輕輕地翻過身背對著他們。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臉上被淚水染濕的紗布。鹹鹹的淚水流進紗布後面的傷口,一陣陣刺痛的感覺鑽進了我的心。
小弟買了便當回來,媽媽輕聲地呼喚我,我轉過頭面對著媽媽。
「媽,對不起。」
「沒關係,沒事就好。以後別再這樣了。」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了。我要讓自己好好活著,我才不要死。我要帶著這張魔鬼的臉好好地活下去,我要讓全世界的人痛苦,我要讓爸媽一輩子痛苦。我才不要那麼輕易地死掉。
小弟在一旁怯生生地看著我,我感到非常得意。我知道,我的臉一定會出現在他的惡夢裡。我的臉將會每晚都出現在他的惡夢裡,不停地懲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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