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土的工作完成了之後有好幾個小矮人爬上了我的身體，那爬上的方式非常的蠻橫，用奇怪的工具釘進我的皮膚，然後一歨一歨地向上爬，釘過的傷口流出了細細的血，不過我沒有任何感覺。那應該跟被指頭般大的蜜蜂叮咬的感覺一樣吧，我試著那樣想，不過痛的感覺還是出不來，麻醉劑的藥效似乎沒有意思要消退。小矮人們一個一個爬了上來，沒有一個因為不小心而跌下去，看來他們都非常習慣這樣的作業。
幾個來到我肩頭的小矮人開始努力地卸除著我的毛衣，牛仔褲也被剔開了紐扣和拉鍊，俐落地一陣忙碌之後，我的衣服被完全地扒光，遠方的綠色眼睛好像紛紛嘲笑起我來。我非常生氣，用盡力氣想表達自己的憤怒。有什麼道理要這麼羞辱我呢？這些可惡的小矮人到底是打哪裡來的？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對我做出這一切？激動的情緒讓身體感覺熱了起來，可是卻仍然動彈不得，只有風徐徐吹過時，頭髮持續拍打著眼睛。
我看到自己那醜陋的陰莖堅硬地勃起著，有兩個小矮人還忝不知恥地爬了上去。他們跨坐在我的陰莖上，正在忙些什麼我則看不到。過了大約可以把一壺水燒開的時間之後，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陰莖剝離我的身體垂直的掉下，兩個小矮人也跟著往下掉，不過他們立刻把降落傘張揚開來，落地之後我的陰莖就那麼被掩蓋在小矮人的降落傘下。
見到這一幕我傷心的哭了起來，眼淚倒是還能沒有障礙的流出。大量的眼淚，用奇怪的方式迅速的流出眼眶，沾濕了我的胸前，流到了我跨下的傷口。哭泣令我呼吸急促了起來，在我肩頭上的小矮人紛紛伸手拍拍我的脖子，說了一些什麼，我聽不懂，但大概是在安慰我吧？好像是在說這一切都是必要的程序，過了就好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無法接受那樣的安慰，我無法接受這一切。把我赤裸裸的埋種起來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切除我的陰莖呢？我的陰莖難道會對他們有什麼危害嗎？
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小矮人排排地站在我的腳下，每個人都仰著頭細細看著我，臉上展露著終於蓋好偉大金字塔般的得意神色。然後他們手牽著手唱起歌來，嗯嗯哼哼的歡樂歌唱著，像印地安土人圍在辛苦獵到的山豬前一樣，唱著勝利的歡樂歌曲。
我的眼淚還沒有停止，流失掉那麼多的水分令我感到口乾舌燥。他們好像知道了我的需求，圍成一圈在我腳下開始小便起來。一圈的人尿完了就退出去換後面的人來尿，直到我腳下的灰褐泥土變成了濕潤的黑色。
我覺得我的腳打開了什麼開關，那些小矮人的尿液開始往我的身體裡跑，感覺非常舒服，身體又獲得了力量，不久之後一種飽足感便從下腹部昇起。所有的小矮人都尿過了之後他們便一個一個慢慢地離開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獵戶座的腰帶再次出現在夜晚的黑色布幕上。那些離開的小矮人紛紛爬上了長著眼睛葉片的樹，我想他們的家大概就在那濃密的樹葉裡，真是個適合小矮人住的地方。
就這樣把我放在黑夜的草地上嗎？為什麼連一點適當的解釋都不肯給我呢？應該要有人負責說明這一切，說為什麼我會被小矮人運來這奇怪的地方，說為什麼我會像樹一樣地被種下，說為什麼必須把我的衣服脫光並且把我的陰莖切除，應該要有人負責告訴我這些，不管再怎麼困難的情況，都應該要有人負責說明。
我看了看那被兩具降落傘埋住的小小隆起，突然了解這一切不但非常的真實，而且也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不能回頭，不能重新來過。我有預感我將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地方，哪裡也去不了，什麼意見也不能發表，並且沒辦法輕易的死去。
變成樹之後時間已經失去意義，小矮人那永不停止的尿液供給我營養，黑夜和白天跳躍著來來去去，我的頭髮長到了胸前，我的手指開出了花，我原本應該有陰莖存在的那個傷口長出了不像陰莖的東西，小矮人總會在適當的長度時把它切除。切除我的陰莖，排尿，圍著我唱歌，排尿，我的生活就是看著這一幕幕規律的表演。
我好像聽得懂小矮人的歌曲，不是懂那字眼裡的含意，而是懂得他們在歡樂些什麼。那歌似乎是這麼唱的：
「春天來時開出了花，夏天就有甜美的果實。
吃了夏天的果實，就可以變成天使。
春天來時開出了花，花兒花兒快快長大……」
我的手指上開出了花，春天大概即將過去。小矮人們等待著我的身上長出果實，他們就是為了那果實才這麼千辛萬苦地將我種下的。
我嘗試把自己當成樹來看，我揣測著樹的想法。樹哪裡也去不了，除非風吹不然完全不能動，感覺有點苦悶，但卻很平靜。安全、穩定，但非常無趣。
我如今就像樹一樣，平靜卻無聊。身體的細胞順利的運作著，可以感覺得到養分在血管裡流動，還有那充滿甜味的空氣進入肺部之後竄出了肺泡，小小的空氣分子黏附在體內各部分，給不能運動的肌肉適當的按摩。樹沒有肺，樹的全部身體都可以呼吸，從身體各處吸進來的甜美空氣迅速地補充給需要的部位。樹是比我方便多了。我多少還背負著不能輕易變成為樹的基本構造上的困難。
我看著陽光所造成的光影變化，看著自己的影子長長短短的伸縮著。雖然很輕微，但是可以感覺到自己正在長高，身體裡的感覺變得異常清楚，從頭到腳感覺一遍，一次日昇月落大概就那麼過去了。樹能夠在意的也只有自己的身體了，身體以外的一切樹都沒有插手的餘地。手指上的花看起來很美，有五片花瓣，前端粉白，中心則淡黃，像茉莉花一樣。我聞不到那花的香味，不過那應該是香的，許多小矮人會爬上我手指湊上鼻子聞那花的味道，很幸福的聞著。
看小矮人們用幸福的表情聞著我身上開出的花，我心中洋溢著滿足，樹實在非常喜歡有人溫柔的靠在它身上啊！我開始期待自己可以順利長出夏天的果實，長出如同小矮人們深深期盼著的果實。
吃了我身上的果實，真的會變成天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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