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月夜巡 每週看戲俱樂部http://review.microtheatre.idv.tw/modules/news/ 我乃文字http://coolmoonintaiwan.blogspot.com/ 這裡只剩我的瑣碎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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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山老街，其實幾乎已經看不到什麼老街屋了。只有廟口熱菜的生意依舊很好，好像在說不管怎麼物換星移，人是永遠會肚子餓的。

不知爲什麼，我往那十字路口的天空拍照，沒有風景，也沒有人，更沒有，美。一個十字路口，八個號誌燈：減速慢行，東西南北去和來，伏羲造八卦似地配了八個，不知道是荒謬還是太過體貼的規劃。

天線交纏，中間一朵白雲飄過。一輛黑色賓士在這路口暫停。附近沒有停車位，外地來的車輛不管BMW或Benz全往斜坡上去的墳墓邊停靠。

我們生活環境常有錯亂。當後現代主飄洋過來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以為可以不必苦苦追趕什麼現代了，直接跳到後現代，搭上最前衛。凡是沒有理路的錯置、分歧、精神分裂、破碎，我們都隨便亂說那是現代前現代後，吆喝聲中也不那麼分辨得清楚了。

電影《你那邊幾點？》中李康生擺地攤賣錶的天橋，如今已經不見。可是從台北火車站到新光三越和大亞百貨的人潮依舊熙攘，他們被引領往地下。如果從車站出來，那麼作為識字的小螞蟻，人們會走過地下捷運曲曲折折的動線，循指標來到第六號出口，下一層樓梯，再下兩層樓梯，最後在一個沒有電梯的冗長出口，像羊的腸子的地方，兩腿賣力爬升。

為了避免羊腸變成混亂的羊腸，中間有道鐵欄杆，上右下左，一致人們的摩肩擦肘的方向。但畢竟狹小的通路就像戰爭時要命的塞隘，聰明的商人便堵在樓梯口發DM，彈無虛發，閃都閃不掉。走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們必須低頭通過一雙雙懇求的手旁，聽著「你好。謝謝。」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想在換成這樣的地道，李康生和陳湘琪都永遠不會邂逅。

如果你搭公車而來，要穿過車水馬龍的忠孝西路--這理應全市最重要的轉運點（高鐵還不斷在討論是否也在此做轉運）--對不起，你還是要穿過地下。你將從僅容一人的狹窄公車候車道，四處張望尋找地道的入口，因為環境缺乏暗示或導引。你可以循著地下廁所通風口傳來的氣味接近，當那股怪風吹到你足踝時，入口就在旁邊。接下來路徑請參照上段。

我常常在想，我們一面大筆進口外國高科技的運輸系統，一面卻無處不在地顯出道地的「鄉野奇趣」。說是城市反映人民性格嗎？也未必。我們的人對陌生人算是十分友善，但我們的城市卻彷彿常常在說：「活該誰叫你不知道」。

有一次我想從捷運地下街逛到台北當代藝術館，那真是一次團團轉之旅。饒是我識得國字，也分不清楚到底「捷運地下街」和「捷運大街」有什麼不同？循著指標不知怎麼搞的就地下停車場完全沒有空調的曠野上。憑著動物本能和方向感，我終於摸索到地下街，並找到可能是長安西路的出口。可是爲什麼呢？規劃地下道路的人，認定我一定要有當代美術館在長安西路上靠這一側的「常識」？出口處沒有任何地圖或位置的告示，我們在要求一個外地人像土撥鼠一樣鑽進鑽出台北市的地下街嗎？

當這時候，我便覺得台北市中心和金山兩百年前建成的街道也無太大分野。

天線交纏，中間一朵白雲飄過。我對把荒謬當習慣最有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