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上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情侶手牽手，夫妻肩並肩，不是趙子龍要說，平常穿梭花叢間的他，這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跟周圍的氛圍格格不入。
是因為跟學姊走在一起嗎？他捫心自問。
答案呼之欲出。
「送人家禮物真的好難喔，對不對？子龍。」學姊站在透明的玻璃櫥窗前苦笑，即使蹙眉，趙子龍還是覺得學姊好美。
「嗯，不過學姊，妳到底是要送誰禮物啊？」趙子龍跟著學姊出來逛了老半天，連學姊送禮的對象都還不知道。
「是我喜歡的對象啊。」學姊就好像是在說今天月亮很圓一般的自然，微笑。
「是喔…」趙子龍這些日子以來早已學會替自己的情緒帶上面具的技巧，即使心裡某個角落好像被貝克漢踹了一腳痛得要死，但是表情卻紋風不動：「被學姊喜歡上的人一向很幸福。」
「是這樣嗎？」學姊漾起一抹比金莎巧克力還要甜上幾倍的燦爛笑容：「謝謝。」
「那個人有什麼喜好嗎？」趙子龍問，刻意忽視貝克漢踹過的角落。
「嗯…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麼呢，」學姊還是保持甜美的微笑：「不如，子龍你挑一樣你喜歡的東西吧？」
「我？」趙子龍愣住。
「男生跟男生，喜歡的東西比較相近吧？」學姊說，笑容依舊燦爛，燦爛到趙子龍覺得有些虛假的地步───自己怎麼會這樣想？趙子龍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那…恭敬不如從命囉。」趙子龍邁開步伐，小心的跟著學姊的步調走著。
冷不防的，學姊牽住了趙子龍的手。
「！」除了驚訝，趙子龍一瞬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你看，街上那麼多情侶，我門這樣反而比較自然吧？」學姊說，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趙子龍只能獃住，一向都只有自己牽制過女孩子的他，今天被反將了一軍。
學姊輕快的步伐跟趙子龍的心情成了剛剛好的反比。
「這個好不好？」在GUERLAIN專櫃，趙子龍挑了一瓶香水，他想，學姊應該也不喜歡男生臭臭的吧？所以才想到香水這點子。
「好啊，」學姊捧起香水瓶，對著專櫃小姐露出微笑：「麻煩幫我包起來。」
「這麼輕易就決定了真的好嗎？」送學姊回家的路上，趙子龍的手還是被學姊牽著，距離之近足以讓趙子龍嗅到學姊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有什麼不好呢？我覺得子龍的眼光很不錯喔。」學姊的空著的那一手提著剛剛買的香水小紙袋，在裙邊晃啊晃的。
「但是，這是送給學姊喜歡的人對吧？」趙子龍說，刻意抹去貝克漢那一腳所造成的傷痛：「讓我來挑，這樣好嗎？」
學姊突然鬆開了趙子龍的手。
「學姊？」趙子龍回頭，不解。
「子龍知道香水的用法嗎？」突然，學姊從小紙袋裡拿出剛剛才買的那瓶香水：「抹在手上的靜脈，接著是耳後的靜脈。」
香水的味道在空氣中緩緩飄散開來，趙子龍有些醺醺然。
學姊走近他，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沾了點香水，接著溫柔的伸手到他的耳後，親暱得像是一對真正的情侶───至少旁人看來是這樣。
「學姊，這是要送人的。」趙子龍好心提醒學姊。
「子龍啊，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天真，還是呆。」學姊突然笑了，開懷的那種笑。
趙子龍茫然。
學姊向前，扯住他制服上的領帶，往她自己的方向微微使力一拉───
重心不穩，外加恍神，趙子龍來不及反應，學姊的唇瓣已經貼在他的唇上。
接近十月的天氣涼涼的，讓人感受到秋天的氣氛，樹葉沙沙的因為風的吹撫而不安的騷動著，尚未變色的銀杏樹下，趙子龍和學姊兩個人就這樣在樹下，接吻。
這個屬於戀人們的親暱舉動。
「子龍，我喜歡你喔。」離開趙子龍的唇，學姊說，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楚學姊臉上的表情，但是趙子龍很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
窘，很窘，非常窘。
傻眼，很傻眼，完全傻眼。
學姊吻他，學姊主動吻他，學姊說喜歡他而且還吻他。
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這一刻居然就這樣毫無預警的發生了。
又一次，學姊吻住了他，學姊的身上，茉莉香味已經有些被剛才的香水掩蓋過去，自然地，學姊的手環住了他的頸間，加深了這個吻。
趙子龍的手戰戰兢兢的也扶上了學姊的腰際，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把手放在哪裡好，但是就這樣動也不動也很奇怪。
心裡的某個角落裡，剛剛被貝克漢踹的那一腳，彷彿被德蕾莎修女給醫好了似的，一點痛楚也沒有，取而代之的就像是傅培梅在他心裡煮了一道糖醋排骨，又香又甜。
感覺像是一世紀那麼久，但其實只過了不到十五秒。
「子龍，嚇到你了嗎？」學姊舔了舔唇，動作很輕，不仔細看不會發覺。
「呃…」愣住，不知道該說「對，嚇到我了。」還是「不，不會。」才好，趙子龍克制住自己回想剛剛那幾秒鐘的畫面。
「我喜歡你，說要出來買禮物送喜歡的人有一半是騙人的，其實我是想約你出來，順便買個東西送給你，接著就是跟你告白，怎麼樣？很吃驚吧？」學姊的口氣還是一如往常般的輕鬆自然，比上課講課的時候還要流暢。
「老實說，很吃驚。」趙子龍好不容易讓自己的大腦開始運轉：「但是學姊不是有男朋友了嗎？」
「他啊…」學姊撥了撥頭髮，微笑：「遠距離戀愛很恐怖，你知道嗎？子龍。」
「什麼意思？」趙子龍一愣，他的大腦雖然開始運轉，但卻轉得不夠快。
「以前電話裡告訴你的，我的男朋友啊，」學姊一頭漂亮的長髮隨著風輕輕飄動著，像極了周杰倫歌詞裡的畫面：「相隔兩地，寂寞是會殺死一隻貓的。」
我記得這句話原本是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吧？趙子龍差點脫口而出的吐起槽來。
「兩個人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只靠著電話還有偶而的見面維繫，就像是狂風中的蜘蛛網，怎麼補都補不完。」學姊的微笑變得有些悽然：「久了，他累了，我也累了，沒有說什麼就很自然的不再連絡了。」
趙子龍還真是難得遇到接不下話的話題，特別是和女孩子對話的時候。
「子龍，你還記得有一次情人節你打電話邀我一起過嗎？」學姊繼續說，好像沒有意識到趙子龍的反應：「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了。」
「學、學姊知道？」趙子龍一驚，不過轉念一想，這也難怪，畢竟情人節當天邀一個異性和自己一起出去走走，根本就是司馬昭之心，眾人皆知吧？
「那之後我就開始注意你了，其實你長得很好看，也有一顆很溫柔的心，雖然有的時候你的目光好像放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你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是…」學姊又一次靠近趙子龍，極其自然的把頭枕在他的胸膛上：「其實你很吸引我。」
「我…嗎？」趙子龍問，語氣戰戰兢兢的。
「嗯。」學姊說，就這樣枕在他的胸膛上，趙子龍覺得自己心跳一定比平常快上好幾倍。
「學姊。」趙子龍開口，聲音像是在壓抑什麼：「我…可以，抱妳嗎？」
學姊一愣，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像是趙子龍回家必經的眷村巷口前那棵美人樹含苞待放的模樣。
「可以啊，」學姊說，主動伸手拉過趙子龍的手環在自己的腰際：「還有，我已經不是你學姊囉，子龍。」
「呃…」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愣住了，趙子龍覺得今天的自己簡直弱智得可以：「…助教？」
學姊搖搖頭，抱住了趙子龍：「我的名字你忘了嗎？楊雨煙，煙煙啊。」
趙子龍這才會意到學姊的意思，這才緩緩開口，第一次這麼親暱的喚他心目中的『學姊』。
「煙煙…」
趙子龍抱緊學姊，不，從今以後，趙子龍不會再叫他學姊了。
銀杏樹上，一片微微染黃的銀杏葉落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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