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姐昨晚整夜沒有就寢！？」
陪在她身邊的煙煙，迷迷糊糊的睡著，直到日上三竿才驚醒，發覺坐在案前的她居然還在振筆疾書，嚇得愣在桌前。
「嗯，」她連頭也沒抬：「別吵我，妳餓了就去廚房吃點東西吧。」
「小姐．．．」煙煙還想再說些什麼，她就一抬手，示意要煙煙安靜，煙煙也只好識趣的離開。
「煙煙？今天怎麼這麼晚啊？小姐呢？」廚房裡，廚娘看見煙煙滿臉疲憊的走進來，開口問：「昨天玩了一整天，妳們兩個丫頭也累了吧？」
「大娘，您就甭提啦，小姐昨晚到今天都還沒闔眼呢。」伸手到桌上的盤子裡抓了顆饅頭，煙煙狠狠咬了一大口。
「怎麼會？」廚娘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妳怎麼沒讓小姐休息呢？」
「不是我啊，」煙煙連忙喊冤：「小姐說要把參戰會議的資料整理，校正好才要休息的．．．」
「這孩子真是的，有必要把肩上的壓力壓得這麼重嗎？」無奈的搖搖頭，廚娘挽起袖子：「我看不燉點補湯給她喝喝不行。」
「小姐不肯喝吧？」深知自家小姐個性的煙煙小聲的說。
「用灌的也要灌完。」廚娘一改平時的親和臉孔，換上滿臉的兇神惡煞。
「唔啊───」伸了個懶腰，她揉了揉因為握筆太久，已經相當酸痛的手腕。
看著桌上滿滿的資料，她揉揉眼睛，雖然很累，可是不把這些校正完，她實在是沒辦法睡得安心。
不行，現在停下來的話一定會想睡覺，她再次提起筆，拍拍額頭，準備繼續奮戰。
而大廳裡，則是突然來訪的趙雲。
「趙將軍，」諸葛孔明端坐在廳裡，滿臉笑意：「今日造訪寒舍，不知有何貴事？」
「孔明先生言重了，」趙雲的臉色微微泛紅：「在下．．．在下只是想來，想來問問．．．呃．．．」
看得出來趙雲有多麼難以啟齒，諸葛孔明貼心的替他接話：「想來問有關煙煙的事情？」
「呃．．．對對對，」點頭如搗蒜，趙雲一臉就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就是這樣．．．咦？孔明先生您怎麼會．．．」
「趙將軍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啦。」旁邊端著糕點的，是笑吟吟的月英：「咱們家煙煙，可真有本事，把趙將軍也給迷住了。」
「這這．．．」看樣子，在這兩個人面前是藏不住了，趙雲嘆口氣，乖乖承認：「好吧，不瞞二位，在下的確是為了煙煙姑娘而來叨擾。」
「說吧，」諸葛孔明倒是挺樂的：「煙煙．．．那孩子也不小了就是。」
「是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算是喜事一樁。」月英的話雖然是對趙雲說，但是眼睛卻直盯著諸葛孔明看。
「在下是想提親，卻不知道應該要到煙煙姑娘的府上或是．．．？」趙雲唯唯諾諾的問。
「啊，到這裡來提親就好了，煙煙這孩子，爹娘都死得早，煙煙就像我們的女兒一樣，跟我們提，趙將軍您也比較輕鬆吧。」彷彿完全看穿了趙雲的心思，諸葛孔明把趙雲心裡想問的回答了大半。
「這樣啊．．．」好像吞了顆定心丸的趙雲舒了口氣，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突然抬起頭來：「對了，在下還有一事請教．．．」
「趙將軍請說。」諸葛孔明額首。
「就是．．．這其實不是在下要問的，只是代替孟．．．在下是指馬將軍．．．」
「趙將軍直呼字即可。」諸葛孔明稍作提醒。
「喔．．．好，那在下就直言了，孟起想問，赤弦姑娘是否已經有婚約了？」
「此話怎講？」不解的諸葛孔明和月英對望一眼。
「啊，沒有其他的意思，孟起只是想知道．．．他有沒有機會。」雖然說得挺含蓄的，不過意圖很明顯。
「是這樣啊．．．」眉頭輕皺，一瞬間，趙雲還以為會得到不好的答案，祇是那也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下一秒，諸葛孔明的表情就恢復回原本的一派溫和：「那孩子沒有和任何人締結婚約，馬將軍自然是有機會。」
「真的嗎？」聽到這樣的話，趙雲也替好友高興。
「只是，容我將醜話說在前頭，」羽扇輕移，諸葛孔明換上有些認真的表情：「我可不樂見我的寶貝女兒傷心難過，我相信兩位都相當清楚吧？不論是紅，或是煙煙。」
趙雲一震，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是，在下自然知道，當然也會轉達給孟起。」
「嗯，」恢復一貫的微笑，諸葛孔明起身：「我想，趙將軍可以請馬將軍來一趟嗎？」
「啊？」嚇了一跳，趙雲幾乎慌了起來：「怎麼了嗎？」
「別緊張，我只是想請馬將軍來幫個忙而已。」只簡單的這麼交代一句，諸葛孔明轉身要走，又突然回頭：「對了，請他馬上到。」
還不知道諸葛孔明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的月英，小聲的附在諸葛孔明的耳邊問道：「你到底想作什麼？」
「妳就靜觀其變吧。」拍拍月英的肩膀，諸葛孔明報以一個微妙的笑容。
雖然不知道諸葛孔明到底想作什麼，但是趙雲也只得點點頭：「好，我現在去叫他來。」
說完，趙雲邁開大步，就奔出了大廳。
「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啊？」
「沒有玩什麼花樣啊，只是想看看馬將軍和我們家紅，究竟有沒有可能而已。」
「怎麼看？」
「等一下妳就知道了。」
「孟起，孟起呢！？」衝進馬府，冒冒失失的趙雲差點和馬超撞個正著。
「你是在招魂喔？」沒好氣的瞪了趙雲一眼，馬超把手上的茶杯放下。
「你現在趕快去赤弦家，快！」伸手狂搖馬超的肩膀，趙雲激動的說。
「我現在去她家幹嘛！？」提到她，馬超的臉就微微的泛紅。
「孔明先生說的，我看他八成是想看你有多少誠意，快去比較好！」趙雲的表情活像是不去會被生吞活剝似的。
不過聽到這番話，馬超的表情也隨即認真了起來：「喔，那好，我現在去！」
「剩下的等你回來再跟你講！」趙雲朝著馬超的背影吶喊：「加油啊──」
堆得像座小山一樣的文件，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有人坐在文件堆的後面，她一邊把整理出來的資料校正，一邊還得注意有沒有前後矛盾的地方。
她見過義父這麼認真的，所以她也不能太鬆散，她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小姐──．．．」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的煙煙，深怕驚擾了她：「大娘給小姐燉了補湯，她說小姐非喝不可。」
「喔，」其實她根本沒聽到煙煙究竟說了什麼：「我等等就去。」
「不用過去啦，煙煙已經幫小姐端過來了。」看樣子煙煙也沒發現她沒聽到，把補湯往案上空著的地方一放。
「嗯？」頭也沒抬，她手上的文件又換了一冊：「什麼？」
「啊？」煙煙一愣，才想起自家小姐在忙的時候根本就是充耳不聞：「煙煙是說，大娘給小姐燉了碗補湯啊，要記得喝喔！」
「喔．．．」這才稍微聽進去的她，把手上的紙張放下，隨即又換了一張：「好，我等等喝。」
「小姐還是現在喝好了，」煙煙皺著眉：「小姐最不喜歡喝補湯了，萬一等一下偷偷倒掉，煙煙可沒辦法跟大娘交代。」
「哎呀，」揮揮手，她也皺起了眉頭：「先出去，我現在正忙著呢，有什麼事等一下再講。」
「小姐．．．」煙煙還想再說，可是眼見她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凶狠，她只好乖乖退出房間。
只是，煙煙沒想到，關上門後，身後站著的居然會是他。
「煙煙姑娘？」馬超看著連連嘆氣，很顯然沒有發現他的煙煙，小心的喊了一聲。
「嗯．．．？」懶洋洋的回頭，煙煙這才看清楚身後站著的居然是馬超：「啊啊啊啊！！」她嚇得慘叫，馬超急忙伸手捂住煙煙的嘴。
「噓，小聲點，」馬超降低音量：「是孔明先生要我來的，但是我一直沒看見孔明先生，進去稟報的管家也不見了，所以我才到處走走．．．」馬超的目光不知道放在哪裡，但隨即就轉回煙煙身上：「才走過來就看見妳了。」
「唔唔。」煙煙指指庭院裡的造景涼亭，示意到那邊去說。
兩個人就走到涼亭去，煙煙才又開口：「馬將軍是想來找小姐吧？」
「啊？」被煙煙這麼直接的戳破，馬超霎時臉紅：「我．．．呃．．．」
「馬將軍喜歡我家小姐吧？」微笑，煙煙像是完全看透了馬超的心思：「我想我家小姐對你一定也很有好感，只是她害羞，不會明說的。」
「赤．．．我是說，諸葛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馬超小心的問。
「小姐是個很單純，看似堅強卻很脆弱的人。」煙煙的目光落在池子裡的鯉魚身上，但卻又不是真的在看鯉魚。
「此話怎講？」馬超不解。
「還記得我剛到諸葛家沒兩天，就被孔明先生交代，以後要當小姐的貼身丫頭，」煙煙的思緒飄回了十幾年前，第一次看見滿身簇紅裙裝的她：「小姐那個時候不是很愛說話，但是笑起來特別好看，孔明先生說，小姐是個很好的人，一定可以跟我處得很好，我有些害怕，怕自己會不會做錯什麼惹小姐生氣．．．」
馬超只是靜靜聽著，眼神變得好溫柔。
「那天晚上，我就闖禍了，」煙煙吐吐舌，一臉淘氣：「我端晚膳給小姐，卻不小心打翻了，那個時候的管家跟現在的不同，是一個相當嚴格的人，他一看到我打翻了小姐的晚膳，不由分說的就要把我關進柴房，」好像想起了柴房的恐怖黑暗，煙煙的表情有些黯然，卻又馬上亮了起來：「我怕死了，才來沒幾天就闖禍，就要被關進柴房裡，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個時候，小姐走進了廚房．．．」
「嗯，」馬超適時的點點頭：「然後？」
「小姐一把牽過我的手，端了桌上的另一份晚膳，就把我帶回了她的房間。」煙煙舒了口氣，彷彿又回到當年那個怕被處罰而顫抖不已的小女孩那樣：「小姐只是把那份晚膳推給我，然後對我說，如果妳不想被處罰，那就快點把這些飯菜都吃光．．．」微笑，煙煙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我狼吞虎嚥的吃完了那些飯菜，小姐還要我換上她的衣服．．．她拿出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同樣款式的翠綠色裙裝，要我換上，說女孩子就是要穿得漂亮，心情才會好，做事也會很順利。」
「看樣子妳是跟到了一個好主子。」簡單的，馬超微笑道。
「是啊，小姐真的．．．真的對我好好．．．」說著說著感動了起來的煙煙，背著馬超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淚水：「如果馬將軍真的很喜歡我們家小姐．．．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喔。」
「我當然會！」想也沒想的，馬超就開口回答，卻又驚覺自己失言：「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
煙煙笑了：「馬將軍不用解釋也沒有關係啊，我也看得出來，兩情相悅是好事，孔明先生一定也會成全你們的。」
「是嗎．．．？」其實心裡還是很擔心的馬超，硬是擠出了簡單的笑容：「對了，諸葛姑娘呢？」
「小姐啊？」煙煙這才想起剛剛還沒逼她喝下補湯的事：「對了對了！馬將軍去替我勸勸小姐吧，她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還沒有就寢過呢！」
「什麼！？」馬超一聽大驚：「為什麼！？」
被馬超突如其來的大吼給嚇了一跳的煙煙，表情比馬超更訝異：「因為．．．因為小姐說，她不把參戰會議的資料都整理校正完，她沒辦法安心就寢啊。」
「怎麼這樣啊，」馬超由驚訝換成滿臉的慌亂：「她那種弱水三千的身子，怎麼承受得了啊？」
「煙煙也阻止不了小姐．．．所以才想，也許馬將軍去，會比煙煙還有用。」煙煙難得的一語雙關，嘴角的微笑看來有些模稜兩可。
「你們家小姐的房間在哪啊！？」顯然，馬超比煙煙還急。
「就在剛剛我被馬將軍嚇到的房門那裡啊，」煙煙伸手一指：「就麻煩馬將軍了，煙煙先去泡茶，等等就端過去給您。」
說完，煙煙就跑開了。
馬超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房門。
一秒、兩秒、三秒。
沒有反應。
再敲一次。
一秒、兩秒、三秒。
還是沒有反應。
「赤弦？」輕輕推開房門，馬超小聲的喚著：「我進來了──．．．」
房間裡一片寂靜。
「赤弦？」馬超左右張望：「不在嗎？」
眼前所見的，是堆滿桌上的書簡資料，放眼望去，除了文件還是文件，馬超怎麼樣都找不到赤弦的身影。
「赤弦．．．？」踏進房裡，馬超這才發現，她倒在文件堆裡，沉沉的酣睡著。
八成是太累了───馬超直接轉換成這個念頭，這才好好端詳起她的睡顏。
其實很可愛，雙眼緊閉，秀眉微蹙，櫻唇輕啟，馬超能想得到的形容詞幾乎都用上了，卻還是覺得還少了什麼。
突然，她震了一下，連帶的他也嚇了一跳。
「這樣子．．．會冷吧？」彷彿在自問自答一般，馬超拎了床上的薄被子替她蓋上，深怕她這樣會著涼。
然後，他居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這是什麼感覺？
是啊，什麼感覺．．．？
很多事情不是不懂，而是害怕懂了之後，有可能承接而來的痛苦。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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