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陳 All You Need Is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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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二月號，「光的橫陳」專欄。)

 

 

 

 

「我建議你不要衝；真要衝的話，就燃燒得久一些！」

 

這個故事從咖啡香氣與煙草的味道開始。約莫五年前，Y與我在咖啡店相識，彼時我在那擺攤賣唱片。Y總是一個人抽著菸坐在店裡一角，手邊不曾少過書。我們因為Bob Dylan搭上話，因為對於閱讀，電影與音樂有著相同癡迷而一見如故。Y長我十歲，但對於藝文的熱血完全青年精神。我們在咖啡店後來一起辦了電影放映，我永遠記得當雷奈的「吸菸／不吸菸」播畢時，已經是午夜時分，而店裡堅持到最後的客人居然也還有三個。我們播映了許多市面難尋的影片；在那間咖啡館裡，我曾擁有過最好的青春。

 

就像我每每迫不及待把新的好唱片推薦給Y，Y也給我大量的閱讀分享。雖然那間咖啡館儼然已經成為我們的基地，但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地方，能夠以書店形式呈現的想法，始終在Y的腦海中。後來，咖啡館進入整修期，Y的想望更加強烈了。一開始，我以抱定他不會真的放手去幹的心情與態度，與他談論著關於一間書店的可能。因為心想此事不可能真成，作點好夢也不錯，我們真的談了許多，關於理想中的書店該有的樣子。但我沒想到的是，Y真的找到了地點：有一家書店，正準備頂讓出去。

 

這下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所有的世故都變得無比巨大，所有的浪漫都必須認真思考：我們就要可能可以擁有一家書店了！但是，理想中的樣子經營得起來嗎？夢想可以說做就做的嗎？書店開銷，人事聘僱，裝潢與細瑣雜事，豈是「想要擁有一個地方跟大家分享書」這樣簡單的理念可以解決的。我和Y，以及後來也成為開朝元老的W，在那段時間裡不斷的討論，不斷的分析，最後整件事情眼看就要跟閱讀熱情無關了──Y告訴我，他決定不管這麼多，放手去做就是了。我當下的反應是反對的，但如果真要做，我認為就要撐下去，讓夢想持久，而不只是圖一時的爽快與幹勁──雖然那會是所有愛書人的衝動。

 

有太多的東西，書啊唱片啊影碟啊，Y都可以拿出來分享，而我和W也可以從旁幫忙。難倒我們的，是一切瑣碎的現實，那的確容易令人疲憊心灰──若又剛好遇到他人的冷嘲熱諷時，心中苦悶更是不在話下。不知道有多少次，Y的朋友出於好意或故意，勸說或揶揄紛飛而至。站在朋友的立場，我雖也不鼓勵他這麼做（開一家書店），但既然要做了，就義無反顧的幫忙，閒話休提！在這些冷言冷語間，Y和我和W三人彼此取暖，構築著一間店真正的發生。煙霧瀰漫的時光裡，我們討論又討論，直到事情從我們心裡的樣子，變成可行的成果。重新裝潢、挑第一批書、第一次把唱片放入試聽機，煮第一杯咖啡，通通自己搞定！那是多麼快樂又繁瑣的過程，彷彿世界有一個角落正以我們為中心運轉著，美好想望與真實相互觸碰，就像W用力的以紅藍黃三色顏料在壓克力牆板上塗寫「PEACE 663」（書店正好位在花蓮「和平路663號」）一樣，鮮明而真誠。我們或許對生意一竅不通，也不曉得怎樣可以開始賺錢，但是強悍的執著和熱血，這下不怕沒處揮灑了！

 

書屋開幕的那一天，我們邀請了樂團來演出；音樂中，我聽見了一種希望；或許沒有人知道它後來會變成什麼樣，但有事情已經發生。也許這並不是我們所想像的烏托邦，因為那太過困難不符現實，但一切已經開始了。它的燃燒，會造成什麼樣的火花，直叫人引頸企盼。這是我們的書店，眼前，我們擁有的是一種信仰，一個世界。

 

 

 

 

*照片引用自木心書屋部落格，photo by 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