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Sigur Ros Coffee?
「這絕對是我看過最棒的咖啡menu」,Gunni點了一個我已經忘記了的名字很長(巴布紐新幾內亞還是衣索比亞之類的)的咖啡後說道。我把他們先安置到我的朋友的咖啡店,也就是我擺攤賣唱片的地方,再決定帶他們上哪去吃飯或走走。看著菜單,每個人點的都不一樣(且分明就是不想點重複的,越奇怪的名稱他們越想點──很巧的是,我們店的菜單是有英文的,也就是說大家都看得懂巴布紐新幾內亞肯亞衣索比亞有機爪哇等等,我以為有英文事情比較簡單,結果引起的迴響超乎預期的瘋狂)。
當然有時候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比方說勝利玫瑰咖啡。
「所以……..這……What is Sigur Ros Coffee?......」當芬蘭樂手Eiki用絕對除了不解外沒有第二個形容詞的表情問我時,全場更是陷入騷動。「什麼?!」所有人再次(已經點好的,還沒點好的,通通打開menu)。
「嗯……」雖說Mum跟Sigur Ros可說系出同門,同樣被英國Fat Cat引進歐陸市場,進而成為冰島最具代表性樂隊,但在Mum前面介紹Sigur Ros咖啡的由來實在有點糗:我已經沒那麼喜歡Sigur Ros了,且,在一個遙遠異鄉的咖啡館裡看見自己同胞樂隊居然是咖啡的名字,這怎麼說都很詭異。
「嗯……它有鮮花玫瑰瓣……」
「有玫瑰的咖啡啊!?」
「嗯……還有紅酒……」
「紅酒跟玫瑰的咖啡?!」
「對……以及現打的鮮奶油……」
「紅酒加玫瑰加奶油的,咖啡?」
Eiki很認真的看著我,他的表情從好奇轉成:這樣的鬼東西能喝嗎?
「嗯基本上……它是冰咖啡。」
「喔是冰的啊。原來如此,然後有鮮奶和玫瑰,所以是Sigur Ros Coffee」大家好像學會了一句中文似的,理解了我們的用心與良苦。
「下次,在你們來過後,或許我們會在菜單上擺上一個Mum Coffee──你們覺得該是什麼味道好呢?」
大家都笑了。很會心的笑。沒有人點勝利玫瑰咖啡。
(PS.想當年我們研發出這款咖啡時,想出這名字時,自己還暗爽了非常久。如果照預期的計畫,看來我得先想辦法研發出Labrador coffee比較保險,免得……)
*當Mum向你掏錢買唱片
我不知道自己二十歲就算是一家唱片舖的店長,我沒想過這來得這麼早。我沒想過可以在花蓮賣掉超過三十張的Damon&Naomi,不曉得有人會跟我訂整套的Supersilent。不曉得在一家咖啡店裡可以放Minimal,不曉得自己可以訂出銷售額排行榜。不曉得在一張桌子上,可以有挪微前衛即興、紐約自由爵士、日本實驗電音、歐陸清新民謠、英國苦情唱作人和緩飆樂隊全部放在我眼前。剛開始我根本不知道這些我挑過的是要賣給誰,後來確實也不太記得到底那些跟這些是賣給了誰。二十一歲時我賣掉一堆Camera Obscura跟Rune Grammofone,在還沒來得及聽sample前賣掉了hapna的三吋。對一個店員來說,有很多感覺起來像是美夢成真的怪事發生。
但是再怎麼戲劇也沒有Mum七個人在你前面一邊喝咖啡捲Golden Virginia菸一邊請你解釋和試聽唱片來得戲劇化。那張桌子上甚至還有兩張他們自己的唱片。
走到店裡的途中,Samuli問說,你在這裡的職業是什麼?除了寫作外?我說,我也賣唱片,在一個咖啡廳,你等下會看見。「噢!你賣唱片!」Samuli跟Eiki都驚喜了一下,「好棒!」
也沒那麼棒。如果靠它吃飯……(OS)
走進店裡的第一個問題其實就是(如果四處好奇看著我牆上的擺飾不算的話)「這張唱片是….?」嗯,我惶恐的回答是Max Richter(其中幾人開始討論)「這其實是他比The Blue Notebook更早之前的專輯對不對?」我只能說有這種客人,就算店員完全外行也無妨「我要拿一張」。「你喜歡他們嗎?」生於肯亞英國國籍定居荷蘭的音效師Ajay指著牆上錶框的Kammerflimmer Kollektief海報問我,「他們跟以前不太一樣但是我很喜歡他們近期的前衛爵士風格」Ajay顯然很滿意我的回答,一邊看得出神,「所以你有賣這張嗎」。(ps.賣給kate了,但我不能這樣回答。)
接下來是Lucky Kitchen風暴。於我換背景音樂的第一時間,Orvar(負責聲響合成金髮高瘦男,自己也是作家/詩人,可惜作品是冰島文)立刻說:這這,這是哪一張?我向他解釋是Lucky Kitchen的新發行時,他低頭沉思著音樂裡的巧妙律動,說:「噢,我知道,Alejandra & Aeron夫妻的廠牌……這個其實相當的旋律性呀,相當具有旋律輕巧的音質……(我隨手遞上唱片封套,於是開始傳閱)」,過了不久,芬蘭鼓手Samuli也加入討論,「我要這張。」Orvar說,「另外一張(指Cian Ethrie封套)也是Lucky Kitchen?可以聽聽看嗎?」
當然可以,你們是Mum耶……
當然可以。你們可是Mum耶!(此刻同時,Eiki正在翻看著Max Richter,『這個我沒看過呢,應該就是剛才放的那張吧?』)
過了不久。我除了沒擺出來的LK筆記書,所有的Lucky Kitchen唱片一掃而空。「那個……」來遲了一步的Samuli說,「DO那張你現在還有貨嗎?我也想要。」
沒有了。很抱歉。我向他解釋,我實在不敢一次進太多Lucky Kitchen,總是滯銷。他的臉色有那麼一點點,遺憾,與,黯然。(看著Orvar手上的兩張)
雖然隨後Samuli拿著Taylor Deupree+Kenneth Kirschner的Post Piano時,臉上有了喜色,我說,我真的很喜歡Taylor Deupree,他啊,Alva Noto啊,阪本龍一啊,都是我很欽慕的當代聲響大師,「啊,我也喜歡Alva Noto!我剛在歐洲柏林看了他的演出,很震撼!」在我大力推薦下他就這麼拿了12k老闆的出品,慰藉自己小小的失落感──那個沒有庫存了的DO/Tokian Tokiko.。
此外,My Ghost由於封面貼紙上有提及Mum,也被小刷了一下。我特別向他們推薦的挪威廠牌Sofa也照買單。終於此時有人覺得事情怪怪的。「這些唱片都從歐洲來,我們再從這裡把他們帶回去,感覺有點奇怪……」高瘦女團員摸著日本(這可就不是歐洲來的了)Plop的封面說到。但顯然其他人已經渾然忘我,掃到我的桌後庫存去了。
基本上,在這裡買,絕對比在歐洲買便宜。其次,我雖然沒那個財力用送的,但是也不會坑你們。怎麼可能……一定是超會員白金無敵加值價啊。
大約來了三輪。最後一陣由Ajay掛帥,買下了桌上所有的David Sylvian,包括新專輯Nine Horses/Snow Borne Sorrow。
就這樣,從Max Richter(全掃),到LK,零星各自喜好的,12K,SOFA,甚至是PI Recording(如果讀者想要知道是哪一張,乃跟Bill Laswell交情甚篤的薩克斯風吹奏手Henry Threadgill近作,Eiki說他忘了是鋼琴還是薩克斯風,我說薩克斯風,於是他買了。)
因為不能算貴,不可以賺多,所以也都隨便亂算。搞到後來那張桌子上都是零錢跟唱片,我連記下來賣出什麼都來不及。
但無妨。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個景況。(彼時最經典的是還有一位師奶不識時務,靠過來問我Album Leaf算是什麼樣的音樂,誰有時間理她呀。沒看見七個外國人嗎。要買也買張Mum吧,還可以隨手要簽名。)
*Seafood,Ping Pong Food, Vegetarians and hospital food.
Mum吃飯接待守則:
一, 有四人吃素,但吃魚。
二, 有一人不吃牛但吃魚。
三, 所有人都吃魚(廢話)且很愛吃魚
四, 大家都吃海鮮(廢話),但貝類不可以。
五, 有啤酒的話很好。
六, 要夠台。
「但是台灣的海鮮味道很強烈,醬料和什麼都很重,這樣好嗎……」
「我們喜歡海鮮,我們就是要台灣式的海鮮!」
此後每次吃飯,我問道要吃什麼好時,就會有某團員(不管,反正就會有一個)冒出頭說:seafood! 另一個緊接著冒出另一顆頭 ──Taiwanese!
了解。
於是第一天晚上我就把守則先列好,然後抓一群三個國籍的來自於魚鄉的樂手去吃那個Taiwanese。
結論是,一掃而空,大家不僅愛死了台灣啤酒跟生鮮烤魚,辣的炒的油的全都呼嚕呼嚕,把炒飯在轉盤上轉得滿地都是。除了Ajay。
於台北的前一晚,Ajay搬動東西時有異物挫傷手指。一時間都沒有好好處理,在台北也沒有說。於是我帶他們六人先去狂吃晚餐,然後帶Ajay去掛急診。當天週日。為求慎重,我們帶他到慈濟醫院。
沒想到這一進去,Ajay要兩天後才能吃到完美的seafood。他的手指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有細菌蔓延到手臂,需要施打抗生素,照X光檢驗異物是否仍存。簡而言之,待在醫院裡一個晚上,恐怕是跑不掉的了,否則繼續蔓延或改口服用藥,都會有風險存在。我為他準備的hospital food是:Oreo餅乾,柳橙汁,Volvic礦泉水,丹麥麵包一條,英文報紙一份,Chuck Palanik的小說一本,以及巧克力。
這樣的一晚對他來說永生難忘。我和他聊了聊足球(他身著荷蘭隊球衣,曾是曼聯球迷,如今擁有阿賈克斯的季票),聊了Bergkemp和切爾西隊,聊了他的身世和我的工作。然後我允諾在隔天早上打第二劑的時候,會過來看他。
顯然的是他們不能一起在隔日去太魯閣了。
(待續)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