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左右,我正抽著我最後一根煙,船長朝著我走來,將我拉到一處靜僻的角落談話。
「接下來的事我們必須謹慎以對,布理斯本先生。」他接著說:「我想如果我們沒有失望的話,這將會是一個難熬的夜晚。這件事是不能開玩笑的,我必須要求你簽署切結書,以確保發生什麼意外。假使今晚沒有結果,讓我們再嘗試明天甚至後天。你準備好了嗎?」
我點點頭,然後我們不發一語走到房間,船艙顯得異常靜謐,卻透著些許不安,好像有什麼糟糕的事就要發生。船長順手把門帶上,並將門鎖鎖上。
「把你的行李箱放在房門前面,然後我們其中一個坐在上面,如此可以確保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逃出去。窗戶鎖好了嗎?」
我依言試著轉動螺絲,才發現昨晚因為用力過猛,已經有點變形,這樣一來沒有適當的工具窗戶是無法開啟的。然後我把上舖的掛簾整個拉開,以便我們能清楚看到裡頭的情形。他坐到行李箱上,請我再仔細檢查一下各處。
「現在任何人想進來這件房間都是不可能的,更別說要打開窗戶了。」我說。
「非常好,」船長冷靜地說:「如果現在我們眼前出現任何東西,除非是幻覺,否則一定是超自然的,也就是說,絕對不是人類。」我坐在下舖一角,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是在今年三月。當時睡在上舖的乘客在半夜突然發狂似地衝出船艙,在任何人來得及阻止他之前跳入海中。」船長說。
「那應該常發生吧。」
「不然…一點也不,至少在那之前我從沒遇過,倒是聽說其他船上發生過。然後第二次是…你在看什麼?」他突然問我說。
我沒辦法分神回答,因為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窗戶上。窗戶的螺絲似乎轉動了!那是極其難以察覺的細微變化,以致於我無法確定是否我眼花。船長順著我的視線望去,然後他也看見了。
「它動了!」他低聲說道,但過了約莫一分鐘又接口說:「啊!好像又沒有…」
於是我伸手去轉動,意外的是螺絲的確有鬆動,我花了好一分力氣才將它鎖回去。
「太奇怪了…」他說:「第二次發生時也是在半夜,天氣很糟糕,有人通報我說有窗戶被打開,於是我趕到這間房間來,裡頭已經灌入不少海水,而窗戶敞開著,我們幾個人很快將窗戶關上,但海水已經造成某種程度的損害,即使過了這麼久,有時還是會嗅到海水的味道。雖然我沒親眼見到,但我推測第二位失蹤者也跳海了。你有聞到海水味嗎?」
「當然,這地方很潮濕;但你知道嗎,今天我們搜查房間時,所有東西別說受潮,根本完全是乾燥的,很怪吧?…啊!」
房間的燈光熄滅,只剩從門縫透入的走道燈光,上舖的掛簾隨著船身晃動而隨之擺動起來,就在這個時候,船長倏地撲到窗戶邊,死死抓住螺絲,但它似乎反抗著船長的力量,正一點一點慢慢鬆開,我見狀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木棍,試圖卡住螺絲使它無法轉動,但沒多久木棍迸裂折斷,我也跌倒在地。當我爬起來時,窗戶已經敞開,只見船長呆若木雞地望著窗戶。
「一定有什麼在床舖裡!」他很快恢復冷靜,大叫道:「守住門口!不管是什麼都絕對逃不了的!」
但我直接奔向上舖,壓住某種橫躺在床上的東西。它是某種言語難以形容的東西,說是鬼魂,但我確實能觸摸得到它,像是浸泡過久浮腫的死屍,而且我能感覺到它在掙脫,那力量簡直像是失控的猛獅!我用盡全力抓住它,昏暗中我隱約見到它的形體,白色渾濁的眼珠正兇狠地瞪著我,披頭散髮在臉上滑溜閃亮,抓著他的手傳來一種又濕又黏的噁心感覺。我試著將它拖出床鋪,但它力大無窮的反抗幾乎將我的手臂折斷,並伸出另一隻手臂用力將我推倒。
然後它跳過我,用它的身體撞向船長,我倒在地上見到船長和它扭打在一塊,船長檢起斷在地上的半截木棍猛力擊打它,但沒多久他也隨著一聲慘叫被摔倒在地。
它停了一下,我想要呼救但喉嚨卻喊不出一點聲音,隨即它消失在我眼前,這間房間唯一的出口就是被打開的窗戶,但怎麼可能?因為那扇窗連小孩都難以鑽出去!但我已無力繼續思考,船長躺在我身旁,我忍痛起身想出去求助,才發現我的左手已經斷了。於是我用右手撐著身體勉力爬起來,並攙扶著失去知覺的船長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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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嗎?很抱歉,我沒什麼可說了,我的故事到此為止。105號房已被長鐵釘封死,就算你夠大膽想一探究竟也是不被允許的。
剩下的旅程我在那醫生的房間度過,他悉心照料我的斷手,並且苦口婆心告誡我別再置身危險之中。船長變得相當沈默,那之後他轉任到其他船隻,而我也再沒搭乘過這艘船。
那真的是非常恐怖的撞鬼經驗,假使那真的是鬼魂之類的某˙種˙東˙西。
後記
這篇小說翻譯自F. Marion Crawford (1854-1909)所著《The Upper Berth》,除了很小部分對話更動外,完全是忠實翻譯原著內容,不過因為我並不是專業的翻譯人員,所以我想假使有人對照原文發現翻譯錯誤之處,我很樂意接受指正。另外,儘管我有上網查詢過,仍舊不確定台灣是否有中文版本,有人看過的話也麻煩告訴我。總之,希望大家會喜歡這篇小說。
全文完
附圖:原著小說封套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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