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樓梯間微弱的燈光,桑槐從黑色大衣中翻出鎖匙,插進銀色鐵門做成的籠子。
桑槐左手把頭上那頂遮住半張臉的毛帽拿下,右手順手把鎖匙丟在門旁的鞋櫃上;屋子裡是一片黑暗,隱去了桑槐的臉。
脫下黑色大衣,桑槐把自己投入屋內唯一的一張單人沙發;大衣下隱隱可見一副玲瓏有致的軀體蜷縮在沙發中,彷如回歸母體。
窗外無月。
深夜的闇暗吞噬了適才表現出的冷淡自信,這會兒她知道這伴了她二十多年的月鳳凰傳說將不再只是她獨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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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臨死前,牽著她稚嫩的小手,用盡僅存的力氣艱難的告訴她:「月鳳凰的傳說是我們家族的秘密,我必須告訴你,卻不希望你步上我的後塵。」
七歲的她半懂的聽著父親的話,睜著大眼,在父親與他床邊那位陌生男子間穿梭--難道父親沒發覺身旁有其他人嗎?
陌生男子面無表情,視線定在不知名的方向,彷彿對父親即將說出的秘密毫無興趣。
「小槐,我們家族擁有一個傳說,傳說中每個人一生可以擁有一個願望,只要你在對的時間,唸出對的咒語,不論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這個傳說沒有其他人知道,因為傳說中,你只能告訴一個人這個傳說,一旦告訴了第二個人,許下的願望馬上就化為烏有。」
「但凡這樣的傳說都有它恐怖的一面。傳說,許下願望的人必須讓命運之神操控一次無形的俄羅斯轉盤;轉到幸運,就可以得到許下的願望;轉到命運,那麼前兩個人許下的願望就由你來頂替。」
「在你許下願望的同時,命運的轉盤也開始轉動,24小時內如果沒有達成你的願望,那就意味著你失去了前兩個許願者許下的心願。」
「小槐,記著,每年七月初一的午夜,月鳳凰出來的時候,對著無月的夜,唸出:『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就可以許願了。但是答應爸爸,你千萬不要去許下任何願望,一找到機會,就把這個傳說告訴給需要的人,但是千萬記得:不要賭這個必須用命運去來達成的願望!!」
父親撐著一口氣,用力的把傳說告訴她,然後睜著一雙凸出的眼尋求她的保證。
七歲的桑槐聽不懂父親的話,卻清楚的知道床邊的陌生人已經伸出他的左手準備拉起父親;直覺地,她抱住床上的父親,大喊:「不要!不要起來!」
可是就在第一聲「不要!」揚起的同時,父親的魂魄已經穿過她的身體,被陌生男子拉起。
床上,只剩下父親誤以為她拒絕而不瞑目的雙眼,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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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槐一直記得父親臨死前的話,可是就像她喊出的話,並沒有遵守。
從小她就擁有異於常人的感應能力,據說她不知道哪一代的祖母是苗疆的巫女,他們家族的女孩多少都帶了點異能的遺傳,桑槐擁有的就是精準的第六感。
桑懷一直以這種能力自豪,她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也能憑著這種感覺知道未來幾天即將發生的事。
可是隨著桑槐逐漸長大,異能卻愈來愈弱,一開始她還能感應到一週內的影像,到了後來,她連一小時候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桑槐非常不能接受異能的消失。靠著這能力,她集所有寵愛於一身,她幫老師解答愛情問題,幫同班同學找回迷路的小白,幫隔壁大嬸的兒子的女朋友避過一場車禍,還幫大姨算出媳婦下胎生的是個胖男孩……。
靠著這能力,桑槐國中還沒畢業就在夜市擺起算命攤,靠著準確的預言與稚幼的年紀,擁有不小的知名度;到後來,還必須預約才可以得她金口一開。這世間,太多人希望看到自己的未來了。
可是十八歲生日過後,桑槐訝異的發現她的逐漸消費失的異能竟全部沒了!
桑槐把自己關在家中,誰也不見,拉上房中的窗簾,讓屋子沉浸在一片片的漆黑。算命攤可以擺上公休,可是知道她的人們卻不能理解她的消失。
她翻遍了家中所有的書籍,巫術卜筮,甚至是西方黑魔法,桑槐全都找遍了,卻不明白異能消失的原因。
有一天,電視上正在播報情人節將至的消息,桑槐猛然一驚,想起父親臨死前說的那一番話:
「傳說中每個人一生可以擁有一個願望,只要你在對的時間,唸出對的咒語,不論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
她一直當這只是父親死前的胡言亂語,世界上哪有這種不勞而獲的事?
可是這時桑槐突然想到父親過世前幾年那樣的鬱鬱寡歡……
父親是個三流畫家,喜歡作畫卻缺乏運氣,懷才不遇的父親唯一的憑藉就只剩下母親和年幼的她了。幸虧祖父是民初的富商,留了筆家產給父親,否則他們一家三口可就要流落街頭了。
可是有一天,母親外出時被一個冒失的男子撞到,肇事的男子逃逸無蹤,母親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了。
同一天,不知打哪來的一群人衝進她家,抓著父親就是一頓猛打,嘴裡嚷著:
「靠,父債子還是沒聽說過喔?你老子欠我們家老大五百萬欠多久了?以為人死了就不用還了嗎?靠!限你三天內準備好,不然就拿你女兒來抵債好了!」
混混般的這群人把她家的桌椅全打爛了,屋裡沒一處不被洩恨般的毀壞。他們離開後,父親頹著身子收拾屋內,她瑟縮在屋角,接著就接到母親重傷的消息……
母親沒撐到三天就過世了;三天後,父親典當了所有家產交給那群混混。
可是從此之後懷才不遇的父親一獗不振,直到臨死前都還有著那麼點不甘心的表情…;或許,父親就是那個不幸被命運操控的對象,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財富。
桑槐猶豫了。
在失去與獲得間迷失,是賭上一把,有機會得回她的異能,還是不賭,或許就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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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桑槐用黑色大衣及一頂過大的毛帽遮去大半邊臉,仔細盯著迎面走來的男人,男人的背後有著一個穿著斗篷的黑影,清楚地,看著手中的懷錶準備迎接男子……
是時候了,該把《月鳳凰》的傳說流傳下去。
她得回了她的異能,得回她的地位,而月鳳凰的傳說,還會繼續流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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