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居 幾時歸去作箇閒人？背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887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昨天下午，陪著好友阿紅去探望她那個已經失聯好幾年的妹妹。聽說，妹妹生了一個女兒，還沒滿月。

　　我們到達妹妹家樓下的時候，看看四周的環境，並不是很好。透過阿紅斷斷續續的訴說，我知道妹妹放棄了大學學位，跟著現在的老公自組了一個小家庭。夫妻兩個因為身體差而且學歷又不高的關係，只能偶爾打些零工維生，欠債欠了不少。現在多了一個小嬰兒，恐怕開銷更大了。

　　阿紅從前和妹妹的感情是很不錯的。我和阿紅從小一起長大，和她妹妹也是。妹妹小我們一歲，國小國中的時候，我去阿紅家，我們三個一塊兒玩；高中的時候，三人一起去精舍聽師父們說法、誦經，晚上一起在精舍過夜，還一同演過一段白癡的「左忠毅公軼事」。大學的時候，我去文化找阿紅，三人一起吃宵夜、賞夜景。一直以為妹妹會順利唸完戲劇系，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找個好人嫁了。我以為，我們三人都會這樣。

　　不過世事總是沒有想像中的那樣理所當然。妹妹在大二還是大三的時候開始過起在一般人眼中的荒誕生活，蹺課、打工、泡夜店，和我們越行越遠。就算感情再好的姊妹，太久沒聯絡、沒交心，竟然連親情也能夠被磨滅。何況，阿紅和妹妹的生活方式與價值觀越來越像是兩個世界。在某一段時間，阿紅對於妹妹很不能諒解，不能諒解她為何固執地走向一條墮落的道路，甚至連母親、姊姊也能斷得如此決絕。

　　妹妹讓我們在樓下等了將近快十分鐘，才抱著小嬰兒下來開門。我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隔著門對她揮揮手，看見她的笑容和我記憶裡的那個女孩仍然相似。妹妹也許是不希望讓我們看見她家裡的情況，所以找了個藉口讓我們別上去。阿紅隱隱有些怒氣，把禮物放在地上準備離開。我摸摸小女娃的頭，稱讚她的可愛；看著別過頭去的阿紅和訕訕的妹妹，我張口欲言，卻莫名地結舌，不知從何說起。我退出公寓的鐵門之外，再度對門內的妹妹揮揮手，結束這次連五分鐘都不到的會面。鐵門關上的剎那，我想，這也許是我們這輩子最後的見面。

　　如今，阿紅告訴我，她對妹妹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我猜想那大概是種陌生人的感覺，沒有愛，當然也沒有恨，因為妹妹已然徹底從她的原生家庭裡消失，選擇了一個她所想要的人生。休學、結婚、生小孩，在這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重要的時刻，她沒有也不願家人的建議與支持，倔強地和她丈夫兩人猶如身在孤島似的無所憑依地去面對。

　　妹妹讓我想起我的大表弟。阿弟只比我小十二天，從小我們也都是玩在一塊兒，他對我這個姊姊始終照顧有加。一歲多的阿弟自己戴了個塑膠杓子，手上拿另外一個杓子讓我也戴，卻可惜總是敲我的頭；坐在門檻上曬太陽，看見我走出來，起身把舒服的門檻讓給我坐，自己去坐旁邊的磚頭。三歲去公園玩，阿姨鼓動我們兩個「親親」，拍下一張足以做成海報面的「兩小無猜合照」；再大一點，和哥哥弟弟們一起打躲避球，阿弟總是盡量保護我不讓球打到。這樣的手足之誼大概到國高中階段就慢慢淡了。原因是阿弟不愛唸書，在大人眼中是個頭痛人物，而我們家三兄妹個個都有不錯的學業成就。

　　阿弟曾經迷途過一段日子，讓阿姨傷透了腦筋也傷透了心。不高的學歷後來更是讓他求職時到處碰壁。但幸虧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職業，憑著興趣自己摸索相機，攝影變成他的強項。之後他混過幾家大報社，現在一有國外的採訪，公司都會派他過去攝影。

　　人生有許多不同的活法。我看著妹妹的臉，覺得她其實還蠻快樂的，阿弟也是，在攝影專業中，他找回了自己失落許久的自信。也許身旁的親友看著他們在選擇中跌跌撞撞而生氣心疼，但是假若他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並且那也不是作奸犯科傷害他人，身邊的人何不抱著諒解的心，去接受他們的選擇呢？

　　所以，妹妹，不論妳選了什麼樣艱辛的路，我相信不只是我，妳親愛的母親和妳打打鬧鬧長大的姊姊，最終都還是希望妳能夠因此而品嚐到幸福的滋味。

　　妹妹，祝妳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