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居 幾時歸去作箇閒人？背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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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過年大掃除的關係，整理房間的時候，整理出不少舊物來。我把已經壞掉的、破舊的、不需要的物品紙張都收在一口紙箱裡面，一塊拿到樓下去放。媽媽看到了，問了一聲：「當初不是說捨不得嗎，怎麼又拿下來了？」我看著紙箱裡頭的印表機，笑了笑：「已經壞了，再修會比買新的更貴，就算了吧！」

　　這台印表機，是幫我印製論文的印表機。寫論文那年大概是我人生中倒數第二慘的一年，25歲了還沒出社會賺錢，一整個焦慮不說，論文壓力很大，老是覺得自己在寫那種放在圖書館會幾十年沒有人看的廢話。然後剩下三個月就要口試的時候老爸去世，後半本論文都是在家裡生出來的，一面跟剛喪偶而非常情緒化的母親相處，睡覺每隔幾天就會夢魘，夢見自己眼睛瞎了，卻還被不知名的東西追著，一面只好從家的二樓後面房間往下跳。跳下去了，腳卻陷在泥巴裡，幾乎動彈不得。要不，就是夢見一群吸血鬼從家裡竄出，我從家的二樓前面往下爬，在巷子裡奔跑著，又好似鬼打牆一樣出不了這個地方。兩種夢境都有共同點，那就是我掙扎著想離開，卻永遠都走不遠。在這樣內外夾攻的壓力之下，很神奇的我不但沒有得憂鬱症，而且還按照預期的時間順利畢業了。

　　我記得這台印表機是如何到我身邊的。那天太陽很大，我們騎機車去光華商場。那時雷射印表機還不流行，印文件的速度雖快，可單價太高，我買不起。走了好幾間店，到處訪價，最後才決定這一台HP的印表機，價格大約兩千出頭。看著嶄新的紙箱，我知道它會幫我完成（或者是結束？）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段落，說不清楚心裡那種複雜的感覺是什麼，但畢竟買了新東西，還是開心的。

　　然而這麼多年也就這樣過去了。我用它印了論文，印了出去找工作的自傳，印了教甄的備審資料與各家報名表，印了為朋友做的懷舊信件收集冊，而最後，它太老了，必須要離開我了。朋友說印表機也是有一定壽命的，晶片壞了，拿回去再修並不划算，何況它太老，連廠商都未必還有能夠替換的零件。「那好吧，」我說，如今桌上擺的是朋友之前買了卻都沒有用到的Canon印表機，我的小HP就一直躺在房間角落的紙箱裡，直到現在我把它拿出來，等著明天的回收車來載它走。

　　這幾年，變得太多了。變化的速度快到我糊裡糊塗接受之後，才發現自己壓根趕不上這樣的變化。難道說人生真的就是這樣嗎？今天本來打算為著過年添件新衣的我，試穿那件中意的衣服卻發現鏡子裡的自己已經贅肉橫生，想起我的小HP和八年前的自己，不禁愀然把新衣服換下來，默默無語地離開了那掛滿新衣的精品店。

* 圖片說明：這台是HP C60，因為已經找不到C20的圖了，所以用它來代替。我的小HP C20的上蓋是白色的，除此之外，其他的樣貌與C60大致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