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居 幾時歸去作箇閒人？背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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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天◎


　　 「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邊耶！光坐車子就坐了快七個小時……妳真的不下來泡嗎？」朋友說，平常就知道她的身材好，這回第一次看見她穿三點式的泳裝，才赫然發現她的上圍還真不是普通的豐滿。


　　 「不，不用了，我……今天不想泡。」我吶吶地說。「身材不好，不想獻醜啦。呵呵。」


　　 「妳是故意要刺激我的是吧？」另一個男性朋友沒好氣的說，一邊捏著腰圍上的那圈肥肉。「那我這樣不就乾脆死了算了。」


　　 「唉唉，不好意思，不是啦。我……。」就算是好友，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這種事啊。「我我我，那個……不太方便。」


　　 「哎唷，早說嘛，這種事很正常，有什麼好支支吾吾的。」朋友笑了，「那我們不客氣啦！妳自己在旁邊喝杯咖啡，等我們出來喔！」


　　 「呃，好好好……。」我鬆了一口氣，在溫泉旁的咖啡館裡坐下。


　　 從上次發現自己身體裡摸得到光滑皮膚開始，我每天晚上洗澡都會把手伸進去摸摸看。前幾天還都是像泥鰍一樣的皮膚，這幾天似乎變得不太一樣，開始乾燥了，有時手指從洞裡伸出來的時候，竟然有鱗片殘留在手上。


　　 （難道我會變成蛇？我是蛇妖？）


　　 不會的不會的，唉，我到底在想什麼啊！現在應該要想想，萬一身體真的出了什麼毛病該怎麼辦才是真的吧。


◎第十一天◎


　　 離上回去泡湯又過了好幾天了。這陣子身體越變越奇怪，雖然不至於覺得疼痛或不舒服什麼的，可是我發現每隔幾天，體內的觸感就會變得不一樣。有時候是鱗片，有時候是毛皮，有時候摸得到羽毛，有時候又很光滑如人類的皮膚。


　　 這幾天我常想，可能我真的要蛻變了吧！我將脫掉這層人類的外殼，而變成別的什麼。說實在的，我總覺得自己過得太平凡，平凡的自己、平凡的工作、平凡的人生，將來也許就這樣平凡的死去。正當我對這樣的生命感到絕望時，身體開始變化了，變化到連我自己都快不認識的程度。這樣正好，特別一點的人生應該會很有趣吧！


　　 將來，我會變成什麼呢？在背上長出翅膀，變成鳥類飛走？還是成為人魚，遨遊在大海之中？又或者，變成一隻鱷魚、一隻恐龍、一頭獅子、一隻小貓……


　　 不管變成什麼，說不定，都比老老實實的做人好。


　　 「人」這種生物，我已經厭煩了。


◎第三天◎


　　 已經連續好幾天都作同樣的夢了。


　　 夢中我躺在床上，視線往下看，看見自己胸前破了一個大洞。一隻手從那洞裡伸出來，一把抓住我的喉嚨。


　　 我掙扎著幾乎不能呼吸，在黑暗裡，一雙閃著深藍色光芒的眼盯著我看，然後說了一個詞（好像是「獅破」還是別的什麼），並尖銳的手爪扒開我的頭顱，開始啃食腦髓……


　　 怎麼會這樣？


　　 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其實我不是變化，而是被寄生？？？？？


◎生日的第二天◎


　　 這個女人的紀錄只到此為止。她作的夢大致上是沒有錯誤的，只有一點：我不吃腦髓，那種東西軟乎乎的口感並不好，而且我討厭腥味。我扒開她的頭顱，為的只是想看看這個宿主活了幾十年，也許有些什麼特別的事情值得我學習。讀過她所有的腦葉之後我發現，這女人滿腦子的厭世思想，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和別人不同的，可是事實上她除了有我寄生在體內之外，其他都和一般人一樣，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人類最可悲的莫過於此吧？以為自己和別人總是格格不入，他自己卻沒發現，真正格格不入的不是他有什麼特殊的身份，而是他不肯安分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三個月來，她以為自己將會蛻變成什麼，但很遺憾的是，充其量，她只能算是我的養分而已。


　　 我？對了，忘了介紹我自己。總之就像剛剛說過的，我寄宿在這個女人的體內，算是一種寄生生物吧！什麼外星不外星的？地球從有人類開始就有我們這種生物了，我們靠人類來傳播種子，在人類的體內孵化並成長。經過一連串的變化之後才會破體而出，外型當然也會依照宿主的外貌來生長。所以別以為我是這個女人的重生，我跟她除了相貌相同之外沒有任何關係，我們是兩個全然不同的生命個體。


　　 不可能啦，就算長得一樣，我也不會去幫她過完剩下的人生。什麼工作啦、朋友啦、感情啦，這些是她的事，跟我無關。我才剛出生兩天而已，還有很多事情該學習的呢，哪有空去做這些？


　　 是啊是啊，社會上有很多突然失蹤人口……以你們現在流行的用詞來說，就是「人間蒸發」吧？或者是「神隱」。這些人幾乎都是我的同族，孵化之後就各自找個喜歡的地方生活去了。


　　 好吧，現在我也該出發找尋伴侶以及尋求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啦。……嗯？你想問我們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把寄生卵送出體內到人類宿主身上的？


　　 這個問題嘛……當然是我們族人最大的秘密囉，怎麼可能輕易告訴你呢？我只能說，是靠著身體接觸傳過去的。所以奉勸你啊，陌生人碰你的話固然要注意，就算是熟人，呵呵，也得小心喔！因為剛才我不就說過了嗎？


　　 我們會跟宿主長得一模一樣啊！




◎《山海經。大荒西經述佚》◎


　　 沙漠有山名桑，高千仞。其頂有樹曰懷，果實為「人非人」，其名「尸魄」。尸魄宿人體，三月化生，破體而出，其貌如宿主。瞳深藍，能讀人思想。性好自由，居無定所。壽同人類，言行笑貌皆與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