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Inge Sterk)是一個奇女子,她在德國柏林受醫學教育,卻在泰國邊境美索鎮的難民醫院當義工,她自一九九O年來到美索鎮協助辛西雅的Mae Tao Clinic,至今已過十五個年頭。
「現在回想,我會來到此地,冥冥之中彷彿有著特殊的安排,是佛菩薩的牽引,讓我有機會來到Mae Tao Clinic,為這裡的苦難眾生服務。」英格說。
英格出生於德國一個天主教家庭,但奇妙的是她從小就對佛教感興趣,雖然她不知道什麼是佛教,但她一見到莊嚴的佛像就心生歡喜。
二十三歲,英格開始她人生的第一次旅行,前往印度菩提伽耶,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的成道地。在印度學習禪修的她,曾經有過很奇妙的體驗。隨後,她又到緬甸修習內觀,對自己內在靈性有很殊勝的提昇。
這樣的一段佛法學習歷程,使英格內心深處視印度、緬甸為心靈的故鄉。
「一九八八年,緬甸發生民運,軍政府以機關槍、坦克對付那些示威抗議民眾,這樣的血腥屠殺震驚了全世界。當時我在柏林,知道這樣的消息,內心感到非常痛苦,因為,緬甸是我學習受教的地方,如今遭受到這麼大的苦難,我不能袖手旁觀,我應該回去。因此,我辭去了醫院的工作,飛到了清邁,因為我從新聞報導上得知,有大量的緬甸難民逃往泰國」英格說。
英格到了清邁,遇到一個來自美索(Mae Sot)的西方人,他對她說:「妳應該到美索,那裡有一位緬甸流亡的女醫生,辦了一個貧民診所,她很需要幫忙,妳可以去協助她。」
就是這樣的因緣,英格來到了美索,從此成為Mae Tao Clinic的長期義工。
英格說:「妳很難想像,Mae Tao Clinic是怎麼開始的。我初初到來時,只有一間木造的高腳屋,高腳屋的底層是診療室,上層是住處。Dr.辛西雅和幾個工作人員就住在樓上。因為泰國政府不給予Dr.辛西雅任何的支援,所以診所的物資非常短缺,衛生設備也很差。雖然有水電的供應,但經常不預警的停水停電。水還好,可以事先儲存。但是臨時停電,造成診所很大的困擾。有幾次,我們正在為產婦接生,突然停電了,大家只好用蠟燭、手電筒,來迎接小生命的誕生。」
泰國是熱帶國家,一到夏天便進入雨季。雨季來臨時,每天的午後會有一兩個小時的大雷雨。因為Mae Tao Clinic的地勢較為低漥,雨水從路面湧進診所,情況非常糟糕。
「大雨來得又急又快,很快就會淹漫了半個樓層,這時,大家得趕緊搬運病人到二樓的員工宿舍,有些人則忙著搶救書籍和資料。當時,診所外有一個小販是賣黑碳的,大水一沖,碳末四處漂流,把黃泥水染成黑色,我們的腳每天踩在水裡,小腿以下都黑黑的,就算洗了也洗不乾淨,像穿著半截的黑絲襪。」英格笑談往事,聽來卻令人心酸。
爛泥污水到處漫流,蒼蠅蚊子猖獗肆虐,整個診所的衛生條件非常差。
當時,英格有一位知心男友在柏林當醫生,經濟條件不錯,英格便寫信向男友「募款」,收到男友寄來的款項,英格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廁所。
「當時,緬甸人口裡講的都是『革命』,而我在意的是『廁所革命』,因為個人的衛生條件沒有做好,就容易生病。」英格說。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病人不遠千里來到Mae Tao Clinic看診?
英格解釋道:「這些病人大部分是居住邊境的甲良人,山裡的生活更是艱苦,村子裡根本沒有醫生,一但生病,就只能靠巫術治病,要不就是等死。當他們知道美所有這樣一所診所,他們當然要來。」
是的,對這些沒有錢,沒有身分的緬甸難民來說,Mae Tao Clinic是救命的地方,尤其是Dr.辛西雅,她的慈悲、柔軟、親切,讓這些貧苦的病人感受到溫暖和尊重。
「可是,治病畢竟是治標,治本的根本之道是健康常識的宣傳和教育。」英格說:「山村裡的人,對疾病的認定往往是『得罪神靈』、『上天降禍」』的迷信。例如,他們不相信蚊蠅是瘧疾的媒介,不知道注重衛生是預防瘧疾最好的方法,反而認為吃了太多木瓜才會得瘧疾。」遇到這樣的情況,常常令英格啼笑皆非。
在Mae Tao Clinic負責婦產部門的英格,特別重視婦幼保健的預防工作,她說:「婦女墮胎也是一個大問題。因為偏遠山區的婦女沒有節育觀念,孩子太多造成糧食不足等問題,因此,許多婦女一但發現懷孕了,就自行墮胎。她們墮胎的方式很可怕,用樹枝、鐵線或任何尖銳的東西,直接刺入下體,造成子宮大量出血。許多婦女來醫院就診時,傷口已經感染、潰爛,慘不忍睹。」
每年,診所花費在這些墮胎婦女的醫療費用就不少,見到這種種因無知造成的傷害,英格感到很痛心。她協助辛西雅制定婦幼衛生推廣計畫,為一些不想再生育的婦女免費結紮。透過婦幼衛生常識的宣導,這些年來墮胎婦女的比率大幅降低。
英格除了在美索服務,也曾隨著辛西雅訓練出來的「背包醫療團」下鄉服務。
「每年,會有備包醫療團員深入森林,為森林裡的甲良人服務。那是翻山越嶺的工作,非常辛苦,而且有喪命的危機,因為森林裡埋有許多的地雷。我多次參與他們的活動,到深山裡為婦女服務。」
偏遠山區的衛生條件比Mae Tao Clinic更差。村子裡的用水取自河流,洗刷髒物、牲畜飲水、洗澡便溺,也都在同一條河。村子裡沒有廁所,樹林茂密處便是天然廁所,沒有衛生紙,上完大號後用竹片刮淨。這一切難以想像的生活方式,英格都經歷了。
英格說:「有一次,我跟背包醫療團到山裡去,幫婦女看診,幾天沒洗澡,一個好心的村民說要帶我去洗澡,原來是要到河裡洗天然浴。她帶我到一處僻靜的河邊洗澡,等我泡到河裡,放眼望去,才發現,哇!這條河好熱鬧啊!有人拉著水牛到河裡幫牛刷洗,有人拿著器物來沖洗,許多孩子在游泳,鴨子也來湊熱鬧。吃喝拉雜,全在這條河,不分上游下游。」
因為衛生條件差,山裡的孩子大多肚子裡長蟲,營養不良。有幾次,英格帶著蛔蟲藥到山裡幫孩子們打蟲,果然,孩子們拉出一大堆蛔蟲。有的孩子的蟲寄生在上食道,竟是從嘴裡吐出來,還有一個孩子差點窒息,因為蛔蟲從鼻孔出來。
這一切可怕的經驗,更讓英格下定決心要加強村民的衛生教育。但是,很難,因為文盲,因為迷信,因為民智未開,許多科學觀念很難被接受。由此,英格更體會出辛西雅的悲心,如果,她只是管理一個Mae Tao Clinic,或許外界的經費支援尚能自足。但是,邊境這些少數民族村落,處三不管地帶,生死往往聽天由命。但辛西雅不忍,她無法見到手足同胞受病苦折磨而視若無睹。因此,她把Mae Tao Clinic一部分的資源用在這些少數民族的醫療、教育上。
英格說:「我與辛西雅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因此,我們彼此不談宗教。但是,對於貧苦的人們,我們有共同的感受。總想幫助他們,淨化他們的身心。」
「不忍眾生苦」,這是英格和辛西雅內心的交集,也是她們共同的願力。
歷經十五個年頭,英格已把Mae Tao Clinic的工作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承擔,未來,她仍會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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