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旅中 ......

529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親愛的W：

終於，又踏上這塊土地。

心沉沉地，推著行李車出關，孩子興奮問：「媽媽，我們到大陸了嗎？誰會來接我們？」

電話裡，靜姐說三姐夫已經顧好出租車，一接到我們就直奔石家莊，不需再搭乘火車，減少旅程勞頓。姪女玲玲今年自燕京大學，已經在北京工作，特地請了假來接機，一起回石家莊。

果然，走到出口，就看見身材修長的玲玲手裡捧著一束白玫瑰，微笑地向我揮著手。親切地喊著：「小嬸、外婆、小易儒－－」三姐夫也捧著鮮花迎上來，一束送給媽媽，一束送給易儒。

接過玲玲的花束，我心頭一緊，眼眶紅了起來。

接機時送花，是過去我對你的要求，因為你這個書呆子，雖然飽讀詩書，卻一點也不浪漫。一年，我在大陸過生日，哥哥姐姐為我定製了蛋糕，我心裡暗自期望你能送給一束鮮花，你卻是買了鋼筆送我。我接過禮物，埋怨地說：「又不是國小畢業典禮，送我鋼筆？」你認真地說：「妳寫作，鋼筆最實際。」我表示希望你送花，你卻說：「送花？幾天就凋謝了，多麼浪費。鮮花應該開在園子裡，剪下來綁成花束，那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奢侈品。」

為了「逼」你送花，有一次回大陸，電話中我威脅著你：「如果你來接機，卻是兩手空空，那我一定掉頭就走。」你應諾：「喔！」

我到來的那一天，三姐、姐夫陪著你一起來機場。我一出關，你興奮迎向我，見面時，我倆欣喜擁抱，那當下，我根本已經忘了要求你送花一事。只見有一名男子突然衝向你，遞給你一樣東西，你接過後轉遞給我，我細瞧，原來是一束塑膠花。接過塑膠花束，我啼笑皆非，拿著花束往你頭上輕敲。

在返家的途中，你坦承昭供，原來你忘了我要求送花一事，車子開上高速公路，才想起對我的承諾。當時你懊惱不已，三姐夫見你著急，便商請開車的司機，一到機場便去「買花」，無論如何一定要找來一束花。司機買不到鮮花，便不知到哪兒去弄來一束塑膠花，勉強充數。聽你陳述後，我嘆了口氣：「唉！早知道你根本不把我的心願當回事，我以後不再奢望了。」你見我面露失望神色，不斷地道歉：「親愛的，對不起！這次確實疏忽了，下次我一定會記得。」

其實，要你送鮮花，確實是「任性」的要求。因為當年的石市，根本不時尚送鮮花，街上也沒有鮮花店，有的是賣盆栽或是賣樹膠花的藝品店。為了讓我了解實情，你還特地騎著三輪車載我上街轉了一圈，證明沒有人賣鮮花，不是你不在乎我的心情。

沒想到，半年後，我再度返回大陸，你卻真的捧著一束鮮花到機場相迎，當下，我驚喜莫名。陪你前來接機的靜姐說：「他一確定了妳要來的日期，高興得不行，打電話給我，叫我無論如何打聽看看有沒有賣花的，我請妳三姐夫幫忙問，終於問到維明路上有一家鮮花店，但具體的住址並不清楚。為此，他硬是拉著我陪他去找，我們找了快兩個鐘頭，才終於找到那家鮮花店。」

聽著靜姐的敘述，我緊握住你的手，凝望著你，感動得紅了眼眶。你微笑地看著我：「高興嗎？親愛的。」我點點頭，埋首在你胸前，悄悄地落下淚。

那天夜裡，就寢時，我看到你截肢了的左小腿紅腫，起了水泡。追問緣故，你說：「雖然訂了花束，花店也約好送花時間，但我還是不放心，今天上午我又親自走了一趟。走了一個多鐘頭的路，義肢的襪子摩擦著皮膚，才會起了水泡。」

「痛嗎？」我撫摸著你起了水泡的小腿，好心疼，好自責。為什麼我總是想到自己的欲求，卻沒有考慮到你的為難。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任性，對你做無理的要求。」我忍不住流下眼淚！

「不痛不痛，別難過，親愛的，我願意見妳高興，我喜歡看到妳歡喜的笑容。」你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緊緊擁著我，溫柔地說：「一直，都是妳在為我付出，為我奔忙。能為妳做點什麼，我感到很開心，很榮幸。如果這一點點小事就讓妳不捨，流淚，那不是太便宜我了！」

「都這樣了你還說話逗我！」我又哭又笑地。

親愛的，你真讓我心疼！

此番返鄉，家人費心安排接機，為表隆重，還特地買了鮮花到機場相迎。此地鮮花價格不貲，這三大把花束，肯定讓姐夫和玲玲破費不少。我知道家人的安排是為了讓我開心，但是，他們豈明白，我微笑的面容下，是一顆傷痛的心。

其實，親愛的，沒有你高大的身影相迎，沒有你癡情的眼神守候，沒有你溫柔的雙手緊握，鮮花對我而言，只是手中沉重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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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貝對返鄉之旅充滿期待,尤其搭飛機,更是興奮莫名,圖攝於香港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