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陡峭的北京三月 , 光禿禿的枝枒間 , 冒出點點的青綠 .
路邊的連翹不畏冷冽的北風 , 早早地換上了一身黃色的連衣裙 .
遠處的桃樹 , 一夕之間也已悄悄地披上了一層粉紫的薄紗 .
春天來了 , 春天來了 .
春天 …. 真的來到你我的身邊了嗎 ?
從新疆北部 , 又颳來了寒冷的北風 .
突然而至的大風降溫 , 讓忘了帶頂帽子的我 , 頭疼的厲害 .
扣緊了大衣 , 將脖子縮在衣領裡 , 沒帶手套的雙手死也不肯從溫暖的口袋中拔出來 . 穿著長靴的腿 , 因為不時的發抖而打著架 …..
前面是一條大馬路 , 好擔心一會兒會被不合的雙腿給絆倒 .
我努力的移動著快要僵掉的身軀前進 ……
空氣中傳來溫暖的豆漿燒餅的香氣 , 那剛打開的鍋蓋 , 衝出蒸騰的白霧 ,
就在馬路的對面向我招著手 .
提著一口袋的熱豆漿 , 拿著剛出爐的芝麻燒餅 ,
正在等待找錢的當兒 ……身後傳來一聲細弱的童音問著老闆娘 .
我轉身一看 , 對了 , 是那個剛剛一直就在牆角下 ,
瑟瑟縮縮躲著寒風的半大小孩 .
『阿姨 , 請問妳這個燒餅多少錢 ?』
『喔 , 那個要五毛錢』
『要五毛錢呀 !』小男孩一臉的為難 .
『那這有昨天剩的 , 就兩毛錢 . 行不 ?』好心的老闆娘不忍的問著 .
『嗯 , 好的 . 我買一個 .』男孩欣喜的伸出緊握的的拳頭 .
我看見了兩枚小小的銅板 , 躺在那細瘦骯髒又紅腫的手中 ,
在晨曦中 , 閃著微光 ……..
男孩迫不急待地當場啃了起來 , 大概是意識到了我的眼光 ,
還是我臉上的表情使他感到不安 ….. 他慢慢地背過身去 .
小小的燒餅 , 在他快速的啃噬下 , 一會兒就沒了 .
看著他用勁地搥著自己的胸口 , 肯定被那又乾又硬的燒餅給噎住了 .
他啞著嗓子向老闆娘討杯水喝 ….
我拍拍男孩的肩膀 , 將手上的豆漿遞上前去 .
男孩羞赧地低下頭 , 將豆漿接了過去 …..
『謝謝妳 , 大姊姊 .』
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著溫熱的豆漿 , 蒼白的小臉才有了一絲絲血色 .
拉著他來到了背風處 , 看著他那單薄又顯小的外套 ,
露在衣服外的肌膚上盡是點點凍瘡 , 乾裂中還帶著血絲 …..
『小弟弟 , 你幾歲了 ? 你家在那兒 ? 怎麼這一清早在這兒呢 ?
這不是該上學的時間嗎 ?』我想他那濃濃的南方口音 , 肯定不是北京人 .
可他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清早的街頭徘徊呢 ?
『大姊姊 , 謝謝妳請我喝豆漿 . 我叫杜鵬 , 媽媽都喊我叫勺兒 .』
『我今年十四歲 , 在老家唸初中二年級 .』
『喔 , 我住在南京郊區 , 我不是離家出走 , 我是來北京找我爸爸 .』
男孩很有禮貌的回答著 .
『杜鵬 …. 哎 , 我喊你勺兒好嗎 ?』真的是南方人 ,
可瘦弱的個子一點都不像是十四歲呀 .
『勺兒 , 你爸爸住在那兒呀 ? 你找到他了嗎 ?』
看著杜鵬那憂鬱的眼神 ,
我拉著他的手輕輕地問著 ……
勺兒那疲累的眼神 , 漸漸地起了一層水霧 ….
在外頭不知道流浪了多久的勺兒 , 歷經了多少磨難的勺兒 ,
出家門時答應媽媽會堅強的勺兒 , 發誓一定要找到爸爸的勺兒 …..
紅著雙眼 , 拉著我的手 , 激動著卻強忍著滿框的淚水 . 哽咽著 ….
『大姊姊 …….』話一出口 , 那武裝的堅強 , 此刻卻潰堤了 .
嚎啕的哭聲 , 引來了路人的圍觀 , 豆漿店那好心的老闆娘也來了 ….
『孩子 , 怎麼了 ? 是不是還餓著呀 ? 』
勺兒用力地搖了搖頭 , 很努力地想止住自己的哭聲 …..
可憋了許久的委屈情緒 , 這一下收也收不回來了 .
『這位小姐 , 那孩子咋樣啦 ?』老闆娘看著勺兒拉著我的手不放 ,
所以也急著問我 , 身邊那些早起晨運的大爺大媽們 , 也個個瞪大了雙眼 ,
等著聽我的說法 , 就怕是我欺負了他似的 .
我朝著大家點點頭說著 :
『這孩子叫杜鵬 , 從南京一路來到北京找爸爸的 . 我只知道這麼多 ….』
『那咋哭成這樣 ?』
『那肯定受了委屈啦 !』
『不對不對 , 你們看他瘦成那樣 , 肯定餓壞了 .』
『不不不 , 他該不會錢被騙光了吧 .』
『是不是找不著爸爸呀 ?』
『他爸爸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
熱心的大爺大媽們 , 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著孩子大哭的主因 .
鬧烘烘地說成一片 , 把個原本忙著指揮交通的交警也請來了 .
『孩子孩子 ….. 咳 , 先別哭呀 ! 有啥事呀 ?』交警也急啦 ,
正是上班上學時刻 , 旁邊的車流量多的讓交通亂成好幾套 .
『勺兒 …. 靜一靜好嗎 ?』我從老闆娘的手中接過一碗溫水 ,
輕輕地拍著勺兒的背 , 讓他慢慢地將水給喝了下去 .
喝過水後的勺兒 , 情緒上平穩了許多 ……
接過我遞給他的紙巾 , 擦了擦那滿是淚痕的小臉 ……
突然地 …… 他跪了下去 .
當著這許多關心他的人 , 跪在冰冷的紅磚上 .
大家夥被嚇了一大跳 , 卻又都馬上的將他拉了起來 .
『大姊姊 , 各位大爺大媽 , 叔叔嬸嬸 …. 求求你們 , 幫我找到我爸爸 …….
爺爺生病了 , 他老人家等著他兒子給他送終吶 .』
稍稍止住的哭聲 , 這下又控制不住的奔流而下 …….
在這冷冷的早晨 , 春天的早晨 …..
有一個跪在路邊上 , 嚎啕大哭 ……
請求大家幫忙他尋找爸爸的小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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