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數字會帶給人壓力。排名、數量、識別、時間、金錢,它們提供空間,讓0到9在其中大量生殖,穿梭來去-或高或低,或多或少,或好或壞;它們滲透到人的心裡,組合起密密麻麻的1234567890,告訴世人你現在究竟到了哪裡。
喊一聲timeout吧!就讓時間暫停,這個時間屬於你,數字不再奔流,而你溫熱的心還能繼續.....
喂,是阿岩嗎?今天本來要過去的,可是公司臨時有事不能去了,我剛打給黃嫂沒人接,可能有事出去了,你回來之後給我個電話,就先這樣啦!掰!
喂,阿岩,我阿維啦!該死的,公司又出現一大堆狀況,現在還在開會,今天也沒時間去公寓了,先跟你說一聲,對了,聽到留言趕緊回我電話啊!
阿岩啊,你是閉關修練了喔?打手機也不接,電話一直是答錄機留言,你有沒有在聽啊?聯絡三天聯絡不到人,厚,真想打電話報警!
『喂,幹嘛打電話報警?』言岩接起電話,下午三點,卻是他睡眼惺忪的時刻。
『現在是什麼時間,你怎麼好像才剛起床的聲音啊?』
『是啊,我剛睡醒,知不知道你很吵。』
『大少爺,太陽快下山了,你還睡!』秋方維忍不住嘮叨了起來,『等一下我就要去跟言玲說你在家睡到不省人事,要嚴加看管才可以.........』
『講重點。』言岩清了清耳朵,把話筒拉遠。
『喔!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啊!我沒時間去辦啦!你比較有空,你過去一趟好不好?』
『不行啦.....我也沒空。』言岩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的說。
秋方維心想:我快忙翻了,你老弟在家睡大頭覺,幫個忙也不肯。『你就好人做到底,幫我這個忙啊,上次我去看黃嫂,她說很久沒有看到你了,挺想念你的,我在董事會的份量可不小啊!下月初要我幫你,你先幫我這個忙...』
言岩心想:秋方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嘮叨了,好像非要有人去照顧他金屋裡的美嬌娘似的。
『我...』
『好,就先這樣啦!保持聯絡。』
嘟嘟嘟嘟嘟.....言岩還沒說完秋方維就把電話掛斷了,他看著話筒,再看看手邊滿坑滿谷的資料報表,仍在跑程式的notebook,嘆了口氣,好吧,去吧.....
風,徐徐的吹,太陽才從山澗落下,月亮已爬上樹梢。儜萊聞了聞花朵安眠前的最後花香,滿足的將吊掛在陽台前的衣物一一取下。
她走回房間,折疊、熨燙、擺放,記得黃嫂交代,秋先生如果要來這裡吃晚飯,會在六點以前打電話回來,現在已經快六點半了,今天晚上應該只有她一個人。一個人的食物,該怎麼料理,份量放多放少都不對,一個電鍋大得可煮十人份的飯,倒下半杯米,煮得熟麼?冰箱裡多少珍貴的食材,舉凡龍蝦、螃蟹、干貝、鮑魚、霜降牛肉、深海紅鮭、黑鮪魚,應有盡有,想不透這些山珍海味到底打哪來的?這間房子不過黃嫂和秋哥兩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嗎?以儜萊料裡的功夫,數萬元價值的黑鮪魚可能會在她刮下一塊肉之後宣告瓦解,為了吃頓飯,凍成硬塊的黑鮪魚都會氣得想跳起來罵她吧!
不知道有沒有泡麵?儜萊苦思尋找,可惜,沒有這種一沖即食的”垃圾食物”,那.....我還是開車去外面買來吃好了.....儜萊心想。
拿了車鑰匙走出玄關,喀啦一聲厚重的門被推開,儜萊以為是救星來到-秋方維臨時起意回公寓用餐,興高采烈的迎上前去,喊著:『秋哥!』
接下來的畫面是,一個纏著繃帶的傷患手提兩大袋旅行包,站在一個睜著大眼、下巴快掉下來的女人面前。儜萊往後倒退三步,言岩面色鐵青。
雖說來這裡的路上言岩也曾預想打開門時這女人不會對她好聲召喚,可也沒想到這聲『秋哥』叫得這麼情意深長,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膽大包天啊!現在儜萊能深刻體會這句成語的用意了,他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而她只是借住的可憐蟲,可憐蟲的雙腳還踏在地板上,主人卻站在門邊.....
喔,不,他要是知道我還沒去做人工流產手術,一定會把我五花大綁送去醫院吧?想到這裡,儜萊不禁僵硬的像隻凍成硬塊的黑鮪魚.....
言岩心想,他會放過一隻凍成硬塊的黑鮪魚吧。他把一只旅行包從肩頭卸下,輕舉手臂卻深感吃力,握拳再張開,酸麻感直竄到腦部,引發短暫痙攣。
『可不可以.....幫我拿進去?』言岩再卸下另一只旅行包,裡頭全是還沒處理完的資料,包括他的NB。
儜萊心想,傷口還很疼吧,揪著心走過去把兩大袋旅行包”拖”進客廳,『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水給你喝。』再回來時,言岩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直到她把水杯放到他手上。
這雙手,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了。言岩苦笑著動動手指,說:『我休息一下。』
『渴嗎?』儜萊問。
『嗯。』言岩點頭,儜萊拿起水杯,靠近,輕輕的放到他脣邊,說:『喝吧。』
他們的距離只剩下一道呼吸的長度,言岩看著儜萊,儜萊看著水杯,兩人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水一飲而盡,言岩發白而乾裂的嘴唇終於取得應有的滋潤。
『還要嗎?』儜萊問。
『夠了,謝謝...』
儜萊轉過身,把水杯放好,自己則挑了側邊沙發坐下來,看著桌面,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黃嫂呢?』
『昨天黃嫂接到言夫人電話,說言大小姐臨時身體出了些狀況,請她這幾天先到那兒去幫忙。』
『什麼狀況?我怎麼不知道?』言岩心想他在家也待了三、四天,言珍身體不適需要幫忙.....難道她懷胎不順嗎?媽怎麼沒跟我說?等等,說到懷孕,眼前這個女人好像也是懷了孩子,還是他的!不知道她會不會不舒服,需不需要人照顧呢?
『不知道,黃嫂沒跟我說.....』儜萊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
『吃了沒?』言岩問。
儜萊眼睛發亮,高興的望向言岩:『還沒.....我肚子快餓死了.....』
『妳左腳旁邊那袋打開來,有吃的!』
儜萊笑了笑,彎腰打開拉鍊,一陣撲鼻香。『哇~滷味、鹹酥雞、廣東粥、碳烤香腸、黑輪、大腸麵線,還有玉米濃湯ㄝ!』飢腸轆轆,感謝這個受傷的男人賜給我食物.....只不過,太奇怪了吧?他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啊?
充滿疑惑,儜萊將食物一道道擺上桌,接著就和言岩大快朵頤了起來,吃得好不痛快!
大腸麵線還沒到口,儜萊突然”啊”的一聲驚嚇到正在享用美食的言岩。
『幹嘛亂叫?』
儜萊皺皺眉頭,說:『糟了.....黃嫂說,秋哥最討厭廚房以外的地方有食物的味道.....』
看著儜萊擔心的神情,又是秋哥!言岩沒了胃口,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
儜萊以為他生了氣,小聲的問:『怎麼啦?』
『沒什麼.....妳吃啊.....』
『喔。』儜萊又看了看言岩,似乎在尋求這間屋子的規範釋意,言岩卻不說話,看著她吃。
好不容易將食物解決了,言岩開始收拾剩餘的殘渣、廢棄物。『我來吧!』儜萊趕緊將言岩手中的盒子搶下,言岩卻拿了回去,說:『怕沒事做啊?那妳幫我把那兩大袋東西”拖”回房間好不好?』
『嗯,好。』協調完畢,嗯?不對,拖回房間.....誰的房間?他的房間不就是....我現在的房間嗎?啊.........
『你是說...拖回樓上的那間主臥室?』儜萊再次確認她沒有會錯意。
『是啊,拿不動啊?』
『不是啦.....是....我....』儜萊吞吞吐吐,好生尷尬。
『妳睡那,對不對?』言岩語氣平穩的說。
『對.....』儜萊面頰透紅。
『幫我拖上去啦.....』言岩用拜託的語氣,笑著說。
『那你晚上要睡秋哥的房間麼?』儜萊稍稍寬心。
『不是啊,我睡不慣。』
『什麼?!』腎上腺素急遽上升,緊張的情緒一股襲來,不會吧....難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被趕出房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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