儜萊冷了心,和雙雙離開酒樓。街上熱鬧喧騰,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還能燃起?
親人之間,情人之間,朋友之間,那些曾付予過的情感,就像煙,風一吹就散了。緣起,即緣滅...煙不會停留,好比水不會中止,又像霧,迷濛時最美,清楚便看不見。眼前的景物,已不全然是它們本身,觸動的,摻雜的,冥合於意識與非意識的交界。可以為人探究的,不可為人所知的,一切都在現象裡,來回穿梭。於是,公開的,藏匿的,僅以動作、表情和言語,發出讓人難以捉摸的幽微訊號。
是求救嗎?是呼喊嗎?為什麼我的情緒隨著妳而起伏?為什麼我極力想起身捍衛妳的安危?為什麼我...因為妳快樂而快樂,因為妳悲傷而悲傷? 妳,到-底-是-誰?
”岩,還記得嗎?十九歲那年,我們在西雅圖的生活.....那時候,就你,中傑和我,三個人相依為命。我一直很想問你,我們三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朋友?親人?還是...情人? 不知道為什麼,你轉了系去念心理,當了心理醫生,後來我成為你的病人,對你信任,將一切交付給你.....不知道,這樣的關係還可以維持多久...我只希望你快醒過來.....好好的活著...陪我們走完這一生...”方琴坐在病床邊,對言岩細聲訴說,眼淚撲簌簌的掉落。
”言媽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自責,因自己情緒一時無法控制,導致事件連串發生。
”小琴,這不是妳一個人的錯,別再自責了!”言夫人說。
”是啊!小琴姊姊,我們都沒有怪妳的意思,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誰都無法預料。”
言玲走近方琴身邊,輕聲安慰她,”新聞已經發出三個多小時,還沒有消息,真是急死人了!”
”再等等吧!一定會有人來的!”言實中雙手扶在身後,腳步在門間徘徊,不時引領望向門外,心頭也急得像千萬隻螞蟻在熱鍋上爬。
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去?該怎麼對雙雙說?鴻哥和小豪是你的朋友嗎?言中傑對你下了這麼重的一拳,你就要倒下去了,我就這樣看著你倒下去而不理會你嗎?
”問妳的心,就會知道我在哪裡;我倒下去,一定會再爬起。”
我離你很遠,怎麼看得到你在哪裡呢?
”答應我一件事,不管如何一定要做到。”
你說.....
”幫我生下一個孩子。”
你是說...我?!怎麼可能!你...你不可以對我開這種玩笑...喂!你快回答我....怎麼不說話了?
”儜萊,妳沒事吧?”雙雙停在儜萊腳邊,胡疑的看著她。
”啊?我沒事啊!怎麼啦?”
”妳又.....神遊太虛啦?”
”哪有...亂講...”
”就有...ㄟㄟ,妳快看,是那個富家公子的新聞耶!”雙雙指著店家播放的新聞,儜萊趕緊湊前去看。新聞報導說,言家將在今日徵求一名代理孕母,因事出緊急,酬金相當優渥!
”哇!一百萬,天啊!九個多月工作天無本生意,可以賺到一百萬,要不是老娘我那個到訪,就第一個衝去報名!”雙雙戲謔的笑著說。
儜萊嚇傻了眼,怔住不動,”公開徵求代理孕母”這八個字如雷貫耳的打進她腦裡,千頭萬緒,不知如何整理,醫院就在附近,現在去一定還來得及.....
”雙雙,妳知道.....鴻哥跟他的關係嗎?”
”你說這個叫言岩的富家少爺啊?”
”嗯!”
”沒聽鴻哥說過,妳知道啊?說來聽聽!?”
”前幾天他來店裡,是鴻哥的客人,鴻哥介紹說,言岩是他兄弟,小豪也認識,那天在機場,小豪去接他.....”
”咦?這麼說來,好像真有這層關係,我倒是沒聽鴻哥提起過這個人,又是女人不能管的事,哼!氣死老娘了....”
”雙雙,我想回去靜一靜,今天多歸妳載我過來,改天再答謝妳,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客氣什麼!真的不用我載妳回去啊?別溜去別地方玩了喔!”
”不會啦!我累了,該回去休息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妳自己小心一點,再聯絡!”
相信自己,還是相信你呢?如果我和你都相信同樣的事情,就不會有所懷疑了,對吧?儜萊告訴自己應該回去,卻又忍不住再次詢問莫名感念的心,當她掙扎的無以為繼的時候,陳子銘,出現在儜萊眼前。她應該會閃躲逃跑的,但她並沒有,這時候面對陳子銘,心裡一片坦然,就像偶然遇見久未碰面的朋友,打聲招呼。
”子銘,你怎麼會在這裡,出來玩嗎?”儜萊微笑說著。
”儜...儜萊?!”陳子銘反倒被儜萊嚇住,頻頻回首查看身後的動靜。
儜萊也感到奇怪,他怎麼不似先前到處找人時的激動,就好像非得要把她押回去交給爸媽逼著她完成婚禮不可的模樣呢?
”妳要去哪裡?回去嗎?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謝謝!”儜萊對陳子銘雖是抗拒,卻有更深的抱歉,因為自己的無情,使他無法接受,失去理智,也失去被愛的權力。她知道這很痛苦,也很無法原諒自己帶給別人痛苦。
”儜萊.....跟我回家吧....妳還是可以跟我結婚,不會有人嫌棄妳的!”陳子銘的語氣軟了些,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儜萊還是微笑,脫口而出說:”我有了孩子,怎麼跟你結婚呢?” 這句話同時震住陳子銘和她自己,這是她未預想而說出的話。
”妳說什麼?!”陳子銘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正用牠的利爪撲向儜萊,抓得儜萊雙肩疼痛不已。
”我.....”儜萊害怕,退縮,就在此時,一個穿著時尚的女子從陳子銘身後嗲聲喊叫:”子銘.....你都這樣...不幫人家提東西,你看嘛...我的手拿不住這麼重的東西...腳快痠死了,快回去吧!....”
陳子銘聞聲放開儜萊,眼神還是充滿恨意,不一會兒轉身面對那個女子,臉上恢復原有的紳士表情。”晶晶,我跟妳介紹,她就是古儜萊!”晶晶聽到陳子銘說出古儜萊三個字先是有些尷尬,後來就撐起笑臉點頭示好。
”這是我女朋友,吳品晶。”儜萊看著陳子銘從剛才到現在的轉變,疲憊的心更加疲憊,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深怕說錯話,又激起陳子銘攻擊她的欲望,她知道他想看著她充滿挫敗的表情。
儜萊並不感到挫敗,而是失望。你的心我能了解,也能體會,很抱歉我做的一切傷
害你的自尊,所以我願意承擔你對我的忿怒,甚至是羞辱,但請不要讓我對人性失去信心,這會讓我很想去死! 儜萊在心中吶喊,緊咬著唇,不發一語。
”儜萊!上車!”
一輛黑色轎車駛近,儜萊轉頭看到的是小豪還有鴻哥。儜萊快步奔向前去,他們開了門,讓儜萊坐進車廂。
”怎麼會是你們?”
”唉.....說來話長,妳不知道剛才在包廂外面,我看到妳有多緊張啊!”小豪吁聲的說。
”我怕言岩過不去,想替他報仇,沒想到言實益那隻老狐狸搬出洪老來壓我,他媽的!乾爹對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開金口,那隻小狐狸暫時動不得...”
”原來你們都知道了..........”
”是啊!真怕妳那時沉不住氣說漏了嘴,大家性命難保啊!”
”小古!遇到困難了?那個男的又來找妳?”鴻哥問。
”不是...路上碰巧遇到的...”儜萊閃念一動,”小豪,你載我到醫院去!”
”醫院來了很多詢問的電話,有些人可能趕不及,趕到的人經過篩選,也暫時沒有適合的母體。”護士長向常為先報告最新情況,不只是言家,整座醫院,和新聞媒體都等待著這位最後的孕母出現。
倒數時刻,扣除手術時間,已是最後三十分鐘,仍沒有好消息傳出。每個人臉上的焦急等待,已呈現沸騰狀態。
言岩的狀況極差,醫護人員隨身待命,言夫人,言珍,言玲,又是聲淚俱下,他們不
捨得言岩就這樣離去,不能把生命延續下去。
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幾近絕望的時刻,忽然門外傳來一片呼喊聲:快!快請常醫師!有人測試成功,可接受受孕手術!
是儜萊,她要求看言岩一面,鎮靜的走入病房,在場的人皆以一種驚異的眼光注視著她,怎麼可能!她從哪裡來的?她到底是誰?
言家人和秋方維,方琴,林又光以分別不同的神色望著儜萊,手術在即,她沒有時間好好與大家相識,只走到言岩身邊,對他說:”我答應你,一定會做到,你也要答應我,從鬼門關前走回來.....”
沒有人說得出話來,言家人心裡的感謝被哽咽擋住了出口,儜萊轉身走出病房,這一刻,她知道就叫做-永 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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