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雨水
雨水之日，獺祭書；後五日，鴻雁來；後五日，草木萌動
中午過後，西華帶著兩個小花精在後院整理一塊前些日子才剛空下來的花圃
「含羞~妳看！妳看！」蒲公英從土裡挖出一樣小玩意兒，將它拿起湊近含羞的臉旁
「什麼…咦…」含羞好奇的轉過頭，誰知眼前的東西卻讓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哇呀！！」一條小小的蚯蚓在蒲公英的手中蠕動著
「怎麼了怎麼了？」西華聽到了含羞的叫聲，連忙放下手上的鋤頭跑了過來
含羞見到西華就一股勁的往她懷裡鑽，大聲的哭了起來「哇~好可怕好可怕」
「蒲公英你欺負含羞嗎？」
蒲公英連忙搖頭：「我沒有！」天曉得，身為一個植物系的妖精居然還會怕一隻小小的蚯蚓，雖然早在八百年前就知道含羞草很膽小，但對於這隻相處多年的地下鄰居還會怕，他還真不能理解
「含羞…妳怕什麼呢？」西華嘆了口氣，拍拍含羞的小臉，「那又不是會咬妳的蟲子，是蚯蚓先生呀！」
「可…可是…很像嘛…」含羞哽咽的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幾十年前被啃過一次，現在她看到類似的都會怕
「不哭不哭，我把它丟了」走到含羞身旁，蒲公英攤開小手給她看，表示蚯蚓已經不在了。真是的，他居然把她弄哭了
「唉~算了…蒲公英你跟含羞去那裡翻土，這裡我來就行了」支開了兩個小傢伙，西華重新拿起鋤頭，繼續她的工作。
再不快點，待會就要變天了…
「西華姐，在忙呀？」月翼捧著她的寶貝星辰走近迴廊的靠欗輕聲的問
抓起垂在肩旁的頭巾末梢，西華拭去臉額上的汗，抬頭對月翼笑道：「是啊！倘若不認真點哪天被換掉，我可就傷腦筋了」
「姐姐說笑了」月翼見陽光已經微弱了不少，索性坐在女兒牆上跟西華聊了起來「月翼在這裡不會妨礙妳工作吧？」
「那兒的話？月翼姑娘，很難得見妳出來，今個兒不拉琴了嗎？」月翼怕曬，通常在這時候是待在書房為聞仲拉琴的，也因為如此實際上西華在太師府數個月了，兩人也鮮少攀談
「今個兒就省了，大人並不在府內呢…」
「喔~是這樣子呀…」西華拍拍手上的泥巴，將鋤頭擱在一旁走進迴廊，隨性的靠著柱子在階前坐了下來
「結束了？」
「算是吧，暫時告一段落，要下雨了…」話未完，一道閃電從天際劃過，轟隆一聲，是春雷。隨之，如豆大的雨滴，大點大點的打了下來
「哇~下雨囉~下雨囉~」兩個小花精似乎很高興的在雨中嘻戲著
「兩個小傢伙似乎很喜歡玩水喔~」衛軒持著凝香一派悠閒的走向西華和月翼
「要不要加入呀？對身體很好的」西華笑道：「商姑娘呢？怎麼沒跟公子在一起」
「小商呀…呵~白蕭小弟正在做棗泥菊花糕，她大概在廚房待命吧？」
「喔？希望待會兒蒲公英別又跟商姑娘爭點心就好」前些天蒲公英差點跟商絳大打出手，只為了一塊杏仁餅
「哈哈…」想起當時情景，衛軒等人不禁大笑
忽然，一股幽香縈繞在鼻端
咦…白梅花的香氣？
「嘿~月翼、西華、衛軒~你們都在這裡呀？」容子托了個盤子向他們走來，「這是白蕭剛做的糕點喲…嗯？西華我臉上有什麼嗎？」容子見西華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嗅嗅…西華忽然逼近容子，好像在聞些什麼，「咦？？」不知所以然，容子被西華的舉動給弄迷糊了
「失禮了，容子總管妳身上的花香是哪裡來的？」怪了，我記得府內沒有白梅呀…
整個太師府很意外的，只有一棵梅樹而且是紅梅，西華曾問過聞仲為什麼只有一株梅樹，但聞仲只告訴她，他只要一棵就夠了…
「有嗎？」容子詫異的嗅著自己的衣袖，哪來的花香？她只聞到糕餅甜甜的氣味
「是白梅吧」衛軒說
不可思議…就算是他，如此淡薄的氣味若是不留心，也不會注意的
「可能是容子姐姐在哪裡沾染到花香了吧？」含羞和蒲公英似乎是玩夠了，兩人溼淋淋的回到屋簷下，「只要時間不是很久，就算是一瓣梅花瓣的氣味沾上了，西華也聞得出來」
「那有這麼誇張？」西華一邊替兩位小朋友弄乾身體一面問容子「剛剛總管有去什麼有花朵的地方嗎？」
容子仔細回想道：「嗯…啊！我想起來了，剛剛我從大人的書房出來，有瞧見案上擱著一枝白梅呢！」
「真的？！」
得知了香味的來源，西華來到太師的書房看見了桌上的花朵，她拿起花枝在鼻端前聞了一會兒
果然沒錯…這股特別的感覺和溫暖…跟庭園中的那棵紅梅是一樣的，「是了…」一絲笑意爬上她的嘴角
是夜…寧靜的夜，也許是因為下過雨吧？夜空看起來格外清朗，天上的星子也比平日多了許多，「是個夜遊的好天氣呢！」西華披上了她的樺木色披風，趁著夜深人靜悄然出走太師府
「西華這麼晚了，妳要上哪？」是正在巡邏的暗夜
「難得天氣好，正準備去尋花問柳」西華一副耐人尋味答道
「喔？」暗夜也別有玩味問：「女孩子家晚上出門不太好吧？」
「有人白天去尋芳的嗎？」西華笑道：「若是大人回來問起，煩請暗夜大哥你轉告大人說，我去找花材天明前回來」
「小事一椿，我會告訴聞仲的」
「感激不盡」說完西華向暗夜打揖拜別，「那麼…我們早上見…」她轉過身，形影一晃，人便失了蹤影
「是乾坤轉移術吧？」原本暗夜扛著的冥闇幻為人型，「看來她不是普通的園丁」
暗夜聳聳肩「沒什麼好奇怪的，在這裡…」一個借力，暗夜輕鬆的踏上了太師府的最高處，俯瞰整個太師府「臥虎藏龍，不是嗎？」
冥闇跟上他，一陣青光又變回鐮刀，只留了一句話：「我看是蛇龍雜處吧？」
「呵…蛇龍雜處嗎？」暗夜輕笑，提起冥闇繼續巡夜去了
是…是這裡嗎？睜開雙眼，西華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山林中，放眼看去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越來越不行了，準確度比以往低了很多，大概是極限了吧…「…」算了，留點體力回去吧…本要再度用術的西華收了勢，拿出火摺子對空輕輕一劃，瞬間有了明亮，西華循著花香繼續向前走去
『聞仲大人，院裡再種一株梅好嗎？』在冷冷的雪夜裡，她曾經這樣問過聞仲，在那個明星燦爛雪花飄零，分不清落下的是雪還是星子的夜晚
『…不了』聞仲搖搖頭，望著院中不因星、雪共舞而失色的紅梅，也許應該說是星子的潔亮和雪片的白皙襯托出紅梅的緋紅，在如此景致裡『我只要她就好…』
『這樣會很寂寞的…』西華話中有話
聞仲淡道：『習慣了…』
是花孤獨還是人寂寞呢…聞仲大人…
沒有一個人會習慣寂寞的，不論是人還是天地萬物都是一樣的，但那時西華只是靜觀著眼前的美景，並未把話說出
她來到了一座山谷，濃郁的花香讓西華從思緒醒過來，倏然抬頭眼前的景象將她的靈魂給懾住了…一棵參天百年白梅盤踞在此，有幾丈高吧？原本早該凋零的花朵，卻因山寒遲落了，滿樹的白梅在銀月的洗禮下顯得格外…聖潔…
「我終於找到妳了…」是種感動吧？西華情不自禁的依在梅樹巨大的枝幹附耳在側，像是在傾聽梅樹的低語，偶爾還會自言自語好像在交談
「妳聽的見她在說什麼嗎？」外來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話，西華緩緩睜開雙眼，他對於她的在場似乎不感到意外
「她正在說一個很美的故事呢…聞仲大人…」
「是嗎？」聞仲拍拍梅的枝幹，像是用對老友的口氣對樹說道：「都要走了，還再嘀咕~」雨水之日，他是來送她的，一年復一年百年來他幾乎不曾遲過。
「大人，這棵梅樹和府裡的是一樣的吧？」西華輕聲問道：「用相同的心情和思念…為什麼不種在一起呢？」
「我不能這麼做」聞仲搖頭苦笑，睹物思人吶！
「那…能我給一枝嗎？」
「想要就拿去吧」聞仲伸手折了一翦梅，「反正在太師府是種不起來的」
西華接過梅枝，「沒關係的，多謝大人」這樣一來，就沒問題了
「妳知道嗎？妳的運氣不錯」聞仲仰首望著高聳的花樹，「能看到她最美的時候…」說罷，不知是巧合還是偶然，一陣柔風從東吹來
也是時候了，※折丹駕著俊風降臨在這山谷，是來把她給帶走吧？禁得起朔風和冰雪的梅花，因這風竟然開始凋零，隨風在氳氣中飛舞的花瓣就像…就像是臘月飄揚的瑞雪…
同一時間，太師府
- 後院 -
「小衛，紅梅落的好美呀…」原本豔得要彷彿燃燒起來的紅梅樹，忽然間緋紅的花瓣也舞了起來
「是啊…」
約莫過了一刻鐘，聞仲將一壺上好的陳年女兒紅澆了大半在樹頭上，拍拍西華的肩，對她說：「晚了，妳回去吧」雖然語氣平淡，卻有送客的意味
西華原本還想說什麼，但還是打住了，「…是…」看來聞仲是想要獨處，「也請大人早些回府休息」
「嗯」
而後，西華便拎著光禿的梅枝離開了山谷，走前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突然低聲吟道：「天下草木皆有情，七情六慾顯萬象，寒梅並非賞孤高，散華便是斷腸時」
聞仲倚坐在樹下，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苦笑：「好一句散華便是斷腸時！」
勾月、落英、女兒紅…
後記：
後段的橋段稍微借用一下皇冬的塚谷
原本還有很多構想的…但主僕身份，話還是少講兩句吧…聞仲大人和西華的對話刪掉了快半頁…-_-b
至於西華最後吟的詩是小的胡亂掰的，沒考慮啥押韻，看倌就別介意了~
※折丹：東方風神 俊風：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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