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龐大的體制下﹐其實都祇不過是快樂或不快樂﹐但至少是志願的奴隸。在體制下﹐無所謂的“良知”與“自主”。
於是﹐遂出現了“邪惡的體制﹐善良的個人”這種詭異的結局﹐而最獨特的例子﹐即是二戰時期的納粹。希特勒下令對猶太人做出“最後解決”﹐下面的官吏們﹐一層層的在公文上簽註轉呈﹐有的造猶太人名冊﹐有的安排運送的火車時刻表﹐除了最後管殺人集中營的那幾個人看到屍體外﹐沒有一個人對自己的所為有任何感覺﹐大家都祇不過是奉公敬業的公務員﹐縱使按下毒氣室按鈕的人﹐也都可以用“我祇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責任不在我”而自我原諒。人在邪惡的體制裡﹐做覑邪惡之事﹐但卻可以原諒自己﹐下班回家後仍然可以像慈父一樣善待子女﹐喝覑咖啡﹐抱覑小貓﹐聽古典音樂。這是對人性最大的嘲諷與侮辱。
【南方朔著《語言是我們的希望》﹐大田出版社﹐二○○二年】
打工之道﹐在於逆來順受﹐面對上級﹐務必面懵心精﹐假如無法面面俱圓﹐則不妨盡情盡性﹐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免得被譏為懦夫﹐喪了威名。上瞞下欺﹐實為最佳溝通之道﹐皆因上級都是白癡﹐而下屬總以為自己是智者﹐任何機構內的“白癡”和“智者”都像鯝鯴﹐殺之不盡﹐繁殖力極強﹐卻污穢無比。上班的第一個目的是為了錢﹐第二個目的是為了錢﹐第三個目的﹐也是為了錢。為了成就感﹐為了貢獻社會﹐為了生命的意義﹐諸如此類的目的都太欠缺說服力﹐因為大部分商業機構都善於令員工感到挫敗﹐自我感覺無能﹐人生迷失方向。到了最後﹐你會發現在金錢面前﹐人人都面目可憎﹐憎人富貴厭人窮的思想﹐這時正在你心裡紮了根。奉公敬業沒有甚麼不好﹐南方朔引德國公務員對付猶太人的例子﹐旨在說明“邪惡的體制﹐善良的個人”這種詭異的情形。希魔已去﹐這世上只餘下種種無聊﹑媚俗﹑自大﹑不自量力和腐敗的體制﹐繼續操控覑善良的個人。這又何嘗不是“對人性最大的嘲諷與侮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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