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的女作家邱妙津在自殺前的日記這樣寫道:
生與死都是基於同一種對生命的熱愛,對生命的信念與價値。如果為了在我對生命的那份信仰或理想而死,不願活在一個我所不願意的人生及生命裡而死,儘管早夭,儘管犧牲了我更多的才華與美麗,然而之於我還是値得的,起碼捍衛了我所要的美麗生命及尊嚴,死也是在愛生。
是的,有些人活得不開心寧願尋死,也可以說是對美好生活有更大的追求。
自殺無法解決問題,但生命其實十分單純,活着的時候,許多狀况足以讓你生不如死,貧窮、工作壓力、疾病、感情問題……考驗着你的抵抗力。大部分人對生存的要求何其簡單,只需溫飽,最好可以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但那樣的簡單也是千難萬難,生活裡自有大大小小的問題讓人失去安全感,讓你感到焦慮、失望、沮喪,活不下去似的。
只是,死也使人變得複雜。貪生怕死的人一般不是眞的不想死,問題是活着的人間仍有太多事情無法放下,誰人幫你照顧親人?孩子沒了父母怎麼辦?樓宇貸款未供完怎可以死?還有很多關心你的朋友會感到失望,希望你死的人又會太高興。
有了這些理由,尋死的念頭變成了更大的負擔,想要解決自己,似乎必須要先解決更多事情。你活得不快樂,但仍必須活下去。你覺得活下去沒有甚麼意思,但卻有更多放不下的心事。
書房凍得像停屍間,我愛在這裡思考生死問題。六月號《印刻文學生活誌》刋出邱妙津一九九五年自殺前的日記,一個即將尋死的人居然會寫下大量思辯文字,還準備着編寫電影劇本,眞是不可思議。我愈讀愈感到心寒,那是一種遇見知音的心寒,我的書房更凍了。
生活至今仍讓我頭痛。
一九九五年六月二十五日,邱妙津自殺於巴黎,據說她是以利刀揷入心臟而死的,那陣心痛令人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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