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時候
你來車站送行
我并不感激你
我變得多麼冷酷
視人情如人生
我合上眼睛
追蹤鐵軌的節奏
忽略一路的風景
等待我的是一座
比我更冷酷的城市
它會把我凍結
安置在它的空隙裡
但我坦然走進去
因我知道
這是一種報復
并且無法迴避
【黃燦然<報復>﹐刊於其《十年詩選》﹐素葉出版社﹐一九九七年】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一直留在這間圖書館不出去﹐只有一個人﹐與這些書﹐做情人﹐交朋友﹐說親情﹐論生死。如果可以的話﹐道義不會放兩旁﹐利字不一定要擺在中間。
如果可以﹐因為已經不可以﹐“我變得多麼冷酷”﹐在你要走之前﹐如果可以﹐請不要再婆婆媽媽。我們都超越了自己可以做的﹐承擔覑別人未完成的﹐忘記了本來可放棄的﹐剝削覑自己最真最純的。生命顯然沒有空隙了﹐太充實的人生﹐太有意義的活動和追求和責任﹐“這是一種報復”。我們都累﹐而且不敢向人訴說﹐如果我們不能夠停止﹐誰才是真正的主人﹖在城市中﹐極之渴望掙扎﹐因為缺少機會。
因為不能令別人失望﹐所以我們對生命充滿希望。因為沒有多少人了解自己的真正渴望﹐所以委屈無以名狀。
這是無法迴避的。
這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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