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日 星期五 下午兩點多
家裡的電話響起,來的急又快 ,我躺在床上聽著不絕於耳的電話鈴聲
正考慮要不要去接..
爸爸正好回來。
聽完電話的第一個動作,爸爸捻香向家里供俸的神祇誠心祈求
這段時間,爸爸在神廳裡顯得焦躁不安 ,來回踱步。
插在香爐裡的柱香已燒到尾端
幾剩一點欲滅的星火。
五點時,基隆再度打電話回來:
大伯在急救過後,人已恢復意識(能睜開眼睛,也能認得人),目前在加護病房觀察中。
晚餐時,爸爸對媽媽說:明天一早他要北上去探望,所以要早睡。
凌晨 一點半, 電話鈴聲再度劃破寧靜的夜晚。
基隆堂哥說: 已經回天乏術了。
住在基隆的大伯死了!
與幾天前新聞裡報導的馬兆駿一樣。
堂哥說:那天午餐過後,與往常一樣, 大伯與朋友在自家泡茶聊天,打發閒暇時刻。
突然間
無預警的突發性心肌梗塞, 當著朋友與家人的面前發作,一下子便陷入昏厥!
送往醫院途中...他並非毫無意識....甚至還低聲呢喃..像迫切想交代什麼事。
急救後,人短暫回復意識,交代了一些身後事,又進入彌留,直至凌晨.....結束了一生。
奶奶過世後,大伯固定每年過完年後才會回老家, 這次也不例外。
這次回來時,與往常一樣, 只是一年不見增添了幾分蒼老。
也沒想到這會是最後一次見面。
大伯死了,我們對他的第一個問題是: 「大伯幾歲?」
當姊姊問起爸爸這個問題,父親卻支支烏烏答不上來,在腦裡想了很久。
怎麼親兄弟會疏離到這種地步?
他們兄弟之間的嫌隙,我僅能憑藉一些,從小耳聞的往事,重新架構起事情的原委。
我爸是尾子,排行最小,上頭有三個哥哥三個姊姊,三個姊姊安在 。
最早離開的是三伯, 死於一場車禍, 在父親結婚的團體照上
他站在最後一排, 斯斯文文、 安安靜靜, 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跟父親長得有幾分相似。
一直到死前都沒有結婚, 聽說正在接洽一段姻緣的同時, 便意外去世了。
至我出生,便完全沒有三伯的印象了,他大約在父親大婚後便辭世了吧!
甚至比奶奶更早走。
其實三伯是操勞過度, 勞神傷肝, 身子骨一直不好,才顯的臉色素白而終未討娶。而大伯二伯早就離家, 出外打拚, 兩人更是夙愿難解。
爺爺辭世後, 家務事理應由大伯照料, 負擔起一家之長之責 。
而最得奶奶疼愛的大伯 ,歷經出外的放蕩生活 ,花天酒地後
在不經商量地情況下, 匆促而執意地入贅給一戶基隆大戶人家, 得到援助。
迫使家鄉的奶奶傷心欲焚, 也不得兄弟們的諒解。
從此大伯就像是被放逐基隆的孤鳥。而同在北部的二伯被賦予,打聽大伯的訊息
不知二伯是心甘情願 ; 抑或是等著看大伯笑話。
但每當節慶返家, 二伯仍舊會以閒談的方式, 無意間論及大伯的近況,使奶奶聽到。
當奶奶重聽嚴重, 進入痴呆狀態時, 仍會無意地找尋大伯,這讓父親很痛心。
直至奶奶去世, 這個傷心欲絕的不肖子, 積著滿腔的淚,遠遠地從基隆回到老家,
這也是他入贅後第一次回家。
到了巷口, 一見家門前的情景, 兩腿一軟便雙膝及地 ,也不再拘謹鮮恥。
在親戚姊弟妹與侄兒面前,宛如告罪一般:「 我回來了! 阿母!」
早些年, 家鄉親戚的數落 ,大伯都聽不到 。
這次他在一個沒得挑選、避不掉的日子回來,不知道是想聽到甚麼、看到甚麼 ?
奶奶冰冷地躺在棺木裡,沒有一絲責備。
他們兄弟繫上的心結,在奶奶去世後才慢慢放下...
《心結》
身為長子的大伯, 得到疼愛, 使他早年的生活雖稱不上紈絝子弟,也謂風流。
出外生活艱難,也跟人因襲一套交際應酬 ,燈紅酒綠的生活。
在外浪蕩個三五年後, 遇見大嬸 ,倒被她吃定了下來。
俗諺:胭脂馬遇到關老爺 ,謀求安定, 斬斷桃花。
昔日情場的煙花, 誰不想找個謀定終身的過客, 當大伯急欲擺脫糾纏時,
婉轉地介紹給同在台北的二弟,二伯自知無法沉迷酒色, 也不是風流的料
,倒被煙花所迷。
當二伯與二嫂生育一子後, 二伯無法再供給富裕的生活, 生意不順遂時, 兩人口角衝突嚴重。
二嬸不時會求助人在基隆的大伯,或另外索求援助。
懷疑 、責罵 、自慚 ,二伯在人情的流言蜚語裡 ,對大伯的妒忌與不諒解,終於惱燒他的髮際。 最終搞得二嬸拋家棄子。
婚姻的創傷像症候群 ,扭轉了二伯的生活。
曾經一段時間,他貪念起放縱情緒的杯中物,搞得醉生夢死, 生活一厥不振。
也反映到了堂哥對二伯的疏離冷淡, 堂哥成長在缺乏感情的單親家庭,像仙人掌般 ,乾涸地成長。
二伯這樣罵著堂哥:
你就像他媽的一樣! 這句話像髒話一般, 啐得一口呸出來,也無法紓解沉積於心頭的鬱悶。
直至現在他們父子倆仍相看兩厭 。
大伯死了, 對於爸爸與二伯 ,或親戚間的感覺很複雜。
這個人 , 最後的期望是要求回來故鄉安葬。
漫長的恩恩怨怨 ,比不上大伯突然的病猝, 來的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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