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裡記載一個春秋時代晉國的故事,不但傳奇且讀來令人動容,這個故事剛好發生在2600年前,叫做「趙氏孤兒」….
晉景公三年,晉國大臣屠岸賈有心鏟除權傾一時的趙家,當時大夫趙盾剛死,兒子趙朔繼承大夫職位,羽翼未豐,屠岸賈隨便編一個趙盾的罪名,要求誅滅趙氏全族,大夫韓厥反對,但屠岸賈不聽,韓厥只好急急忙忙跑去告訴趙朔,要趙朔趕緊帶領家人逃亡,但是趙朔不肯,對韓厥說:「請你務必為趙家留下後代,我死而無恨!」不久屠岸賈果然假傳國王命令,帶領軍隊攻殺趙家,將趙家滅門,當時趙朔的妻子已懷有身孕,而且正是晉景公的姑媽,她逃到王宮中躲了起來,沒有被屠岸賈殺死。
趙朔有一個門客叫做公孫杵臼,跑去找趙朔的好朋友程嬰,對他說:「你是趙朔的好友,為什麼不為他赴死?」程嬰回答:「趙朔的妻子有留下遺腹子,如果生下男孩,我會撫養他長大為父報仇,如果生的是女孩,我立刻赴死!」後來趙朔的妻子果然生下一個男孩,屠岸賈聽到消息,立即帶著軍隊到王宮搜索,要找出這個趙家遺留下來的嬰兒以斬草除根,趙夫人靈機一動,把嬰兒藏在褲襠裡,並且禱告說:「如果上天要趙家絕後,你就哭吧;如果上天憐憫趙家,請你不要發出聲音!」軍隊進入王宮搜查時,嬰兒竟然奇蹟似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屠岸賈以為嬰兒已被偷偷送走,於是只好放棄搜索到處調查。
程嬰對公孫杵臼說:「屠岸賈這次沒找到,一定不會放棄,該如何是好?」公孫杵臼說:「撫養孤兒和死,哪一個比較困難?」程嬰回答:「死比較容易,撫養孤兒較難。」公孫杵臼說:「趙朔生前對你最好,你就勉強做較難的事吧!我做比較容易的事,我先死!」於是兩人共謀找一個嬰兒冒充,並且由公孫杵臼帶著躲到山上。
程嬰找來屠岸賈的軍隊,對他們說:「我無能,沒辦法撫養趙家的孤兒,只要有人給我千金,我就告訴他趙家孤兒藏在哪裡!」大家聽了當然高興,便由程嬰帶路找到了公孫杵臼,公孫杵臼氣得大叫:「程嬰你這個無恥小人!你不能為好友赴死也就算了,和我共謀藏匿趙家孤兒,你不撫養孩子,竟然還忍心出賣我們?」他抱著嬰兒對天哭喊:「天啊!趙家孤兒犯了什麼罪?你們殺我就好,留嬰兒一條活路吧!」軍隊當然不同意,便殺了公孫杵臼和嬰兒。
真正的趙家孤兒本尊被程嬰藏匿在山中,由程嬰撫養長大,名叫趙武。過了15年之後,有一次晉景公生病卜了一個卦,說是功臣的後代有冤作祟,就請教韓厥,韓厥才把趙家孤兒的事說出來,要求國王為趙家平反。於是景公把所有將領找來,將領們才說:「當年是屠岸賈矯詔命令我們誅殺趙家,我們不敢抗命,今天大王要平反趙家,正是我們的心願。」景公於是命令程嬰與趙武帶著將領們攻擊屠岸賈,滅其族。再回復趙武的爵位。
幾年後趙武長大成人,程嬰就向他訣別說:「當年我不是不能為你父親赴死,而是為了撫養你,今天你已長大成人且恢復官位,我必須下報趙朔和公孫杵臼。」儘管趙武跪著哭求程嬰,程嬰仍相當堅持:「公孫杵臼認為我能成事,所以先我而死,我若不報,他會以為我沒把事情辦好。」於是自殺。趙武為程嬰服喪三年,世世祭拜不絕。
2600年後的今天,阿兵哥的職場中,也發生了一個動人的故事:
L君是我的同事,也是好友,幾乎與我同期進入公司,他與我相同,從職場的最基層開始工作,我是辦事員,他則是主管司機,多年後我們都有了不錯的主管頭銜,且他是金牌業務,我倆聯手為公司打下不少輝煌的戰績,然而在某一天的早晨,突然接到他猝死的惡耗……
有關L君的死因至今眾說紛紜,有說意外,有說被謀殺,也有說是因莫名其妙被老闆痛罵,不滿加上壓力,在酒醉之後自殺身亡….無論如何,他的死讓所有的親人和朋友們心痛不已。L君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已死,在第二天他的靈魂依舊準時上班,在全體業務會議中,當他得知自己的客戶分配給其他同事時,竟突然附身在一個女同事身上,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大罵公司對他的百般打壓、扭曲與誤解,並要求公司必須為他平反,肯定他對公司的無比貢獻。這個突如其來的靈異事件震撼整個公司,一股怨氣彌漫在辦公室裡久久不散。
L君留下母親、前妻和10歲的女兒,一群平日與L君相知相惜的朋友們,沉痛的聯繫著如何幫助他的家人,協助處理突然爆發的一切混亂,大家發動了一次業界及公司的捐款行動,為孩子成立一個教育基金。
出殯那天,阿兵哥臨時決定不去,因為怕無法承受,但每每想起L君的友誼,總讓人情緒低沈,過年前與L君一起吃飯,他告訴我剛買了床給小孩,因為孩子一直是睡在鋪棉被的地板上,我們討論了如何與妻子相處的態度,臨別他還告訴阿兵哥他會努力,我知道他的壓力很大,常會因而酗酒,平常看起來很積極、很有自信、很沉穩,酒醉之後有時卻難以控制情緒,職場筆記開台之後,才正想請他上來看看,藉以緩和一下壓力,沒想到訊息尚未發出,竟已天人永隔。
大企業經常給人無法言喻的沉重壓力,尤其口號人人會喊,喊價式的目標設定更為容易,然而對執行業務的員工來說,要把口號轉化為實際業績數字卻比登天還難,若只是工作壓力倒也還好,內耗、抹黑、惡鬥、打壓等惡質企業文化才是打擊士氣、扼殺人才的頭號魔鬼,員工在企業內耗損青春與健康,卻不一定連最基本的肯定與尊重都能得到,誰說企業不能殺人?
趙氏孤兒的故事讓我們看到義無反顧的珍貴友誼,L君的故事也讓阿兵哥看到職場裡的情義無價,朋友們皆有古人遺風,上班族仍然可以在職場中找到真摯的情誼與價值。員工才是真正的英雄,記得美國101空降師的成員說的:「我不一定是英雄,但是我與英雄一起共事!」
用這篇文章,紀念我的摯友、也是我的戰友:L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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