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海邊,環境的關係,從小就自然的與海為伍,不管工作或玩樂,都在離家不到百公尺的這片水域!
小時候,很多小朋友會去海邊”游泳”,當然都是趁大人不在的時候。可能膽子大,有人玩著玩著,竟然就真的會游了!至於我,應該是屬於聽話的小朋友吧,怕被打罵的情形下,始終不敢獨自去嘗試!
可是有個遊戲,直到現在,只要時機適宜,我還是會去玩;那就是在沙灘寫字!
平滑的沙灘,光整無痕,看著就會忍不住在上頭亂塗了起來,什麼都好;一首小詩,一段歌詞,或是瞬間的心事…………偷閒的情致,很容易在美妙的沙灘得到滿足!
少年的水手,家鄉還是揚帆的年代,許多黃昏時刻,大人在庭院用一種淡咖啡色的天然染料,幫帆布上色,我總是好奇著,為什麼原本漂亮的白色帆布,沒事全都把它染成髒髒的顏色?有次忍不住問媽媽,才知道那種染料的作用,其實是強化帆布,讓帆布更厚實耐用!
最喜歡在黃昏的海邊,看著滿天晚霞,落日歸鳥,片片帆影由遠而近,在眾多的歸帆下,去辨識爸爸的舟影!
直到動力舟子全面取代風帆,我都沒有過一次搭乘的經驗;因為老聽媽媽說他們的竹筏,在浪裡差點被海豚頂翻的驚險遭遇,大概不想讓我們涉險,我們從來都只有步行!
那時候的海,無邊無際,退潮時候也是無邊無際的沙灘,我們小時候會去捉野生蛤仔,到處撿拾野生蚵仔(我們說是”撿散蚵”),有時候走著撿著,會不知不覺的走了好遠好遠,回家時候重重的一擔蚵仔,總要休息個好幾次,才能挑著到家。偏偏漲潮的時候,水漫得快,就算休息,也通常只是意思意思的放下扁擔,馬上又走,耽擱的越久,後頭的路只會越難走!
挑蚵的歲月最難忘懷;只因為其中有著太多非人的嚴峻考驗!我由於還很小,總是挑著父親特別編製的小號竹藍,還有形狀可愛的小扁擔,搖搖晃晃跟在大人的屁股後頭。大人步伐大,速度快,很快我就被遠遠拋在後頭,爸爸總會放下自己的擔子,回頭來接我的,這個時候少了負擔,跟在父親身後跑步追趕,感覺是幸福甜蜜的!
最怕的是大雨過後,和秋冬時節!因為大雨後,大量淤泥沈積,不但把蚵田掩埋,成了赤足(那是個物資缺乏的年代,鞋子,是還沒見過的產物!)大隊的地雷;不慎踩到土裡的蚵仔,保證腳底紅花朵朵,為了閃躲看不見的機關,我們在蚵田裡的行動,成了掂手掂腳的太空漫步,卻因為每一步都幾乎陷到膝蓋,其實是極艱難的一種移動!
回家的時候,深深覆蓋路面的泥土繼續折磨人!由於泥濘遍佈,挑蚵的人不敢休息,原因在於每次放下扁擔,籃子底部會帶進無數泥土,只會越停越重!還有本來走得結實平坦的步道,也被吃進淤泥中不見了,只要一步偏差,就會陷進寸步難行的痛苦深淵!
除了雨季的酷刑,東北季風磨人的本事也不遑多讓!
秋冬季節,烈日飛沙,是挑蚵人的另一個夢靨!那種狂飛的風沙,不但讓擔子不斷加重,打在臉上身上,猶如無法閃躲的鞭刑!大人照例讓孩子躲在身後隨行,只是老問題;孩子怎麼也跟不上隊伍,只能不斷落在遠方吃力的追趕!
昨日的海不見了,昨日的人……有些也不見了!我雖然一直都在,然而一切都在改變!像;船直接開到蚵田,所有肩上的負重全部解除了,方便了,卻更忙了!錢賺的比從前有效率,煩惱卻沒有比較少!
只有一樣恆久不變,那是天空,黃昏時候一樣風情萬千,只是昔日的帆影點點,不再浪漫的點綴迷人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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