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有被寵愛的感覺,是他給我的,我的添福大哥!
那天當大姐打電話到店裡告訴我那個消息,我第一時間還不能反應.......之後我失控的情緒,讓老闆手足無措的只好放我假..........
出了銀樓的店,我在西門町的人流裡,邊走邊哭,又害怕被看到,想忍著不哭,淚水卻像決堤的河......就那樣狼狽的一路走回大姐的店!
有一個比親哥哥還疼我的大哥哥,在故鄉的海邊,以毒魚的氰酸鉀,結束了自己漂泊的一生!
我跟店裡請了假,回南部,到他本來打算長住,安定下來的漁塭邊的工寮去"看他",喪禮就在那裡簡單的舉行,工寮旁那處新隆起的土坵,就是他最後的歸處!
葬禮後,我整理那些被丟在垃圾堆的......他的遺物,其中有日記(很感性的人,識字不多,卻努力的做了紀錄!),在許多雜物中,我還發現一件被小心封套保存的東西,上頭有十幾個人的簽名,每個簽名下都有個血指印,邊上有他歪斜的筆跡寫著結盟日期,是一份歃血為盟的兄弟會名單!
他的死,令我久久不能釋懷,總是不解,個性豪氣浪漫的他,有什麼過不去的難關,非死不可?
與他短暫的相識相知,所有他的故事,都是從我媽媽的口中得知,因為他的繼母和我媽媽是情如姐妹的好妯娌!
聽媽媽說,添福大哥本來和一個名叫"查某"的女孩相戀,兩人相愛至深,便托媒欲成婚,卻被女方的舅舅阻擋破壞,原因只為那舅舅的兒子曾和他打過架!婚事不順,想說外出謀事,賺了錢功成名就的再回來娶她,卻在他為事業打拼的時候,女友被逼他嫁,友人寫信告知,他得到消息要趕回家,卻沒有車錢,就搜了同事的衣物,寫了紙條,拿走一百七十元的車資,同事卻去報警,他因而入獄!為了怕女友嫁人,他又逃獄,再被捕,整個青春就在牢裡過了,當然,女友也早嫁做人婦了。
"查某"後來喪夫,他又想與她再續前緣,不料她婆家又作主把她嫁給個外省人,添福大哥至此心死,就開始了他浪跡天涯的浪子人生!
其實我看添福大哥和查某一點也不登對,查某我早認識,算不上漂亮,添福大哥卻是風流英俊,加上隨時西裝筆挺,就像從電視螢幕走出來的翩翩小生!
自從與查某無緣,添福大哥的風流情史就不曾斷過,每次帶回鄉下的姑娘總不同,卻各個姿色出眾,其中有次短暫婚姻,生了個男孩又離婚。
我第一次和他有交集,是他來探望家母,原來家母是家鄉他唯一傾吐心事的人,那是他在獄中,媽媽幾次同他繼母前去探監,讓他感覺家母更像他的媽媽,從此對家母便無所不談的交心!
和我一見面,他幾乎就把我當親妹妹般的愛護,我的第一個洋娃娃玩偶,就是他從台北幫我買回來的,一個到十三歲才真正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洋娃娃,當他從袋子裡亮出那個會眨眼睛的漂亮寶貝,笑嘻嘻的在我眼前晃呀晃的,那時我正在剖蚵,雙手髒兮兮的,不敢相信她將屬於我..........
那時候漁村的工資,一天不到幾十元,那個娃娃卻花了他八百九十元。
我的第一次糖醋排骨,也是他帶我去吃的,有一天他忽然說要帶我去玩,幫我向媽媽請准假後,他帶我到嘉義玩了一天,午餐就到一家飯店吃,兩個人座一張大桌子,他說那家餐廳經理是他兄弟,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他的經理兄弟就在一旁陪著同他說話,他問他兄弟他們店裡什麼最好吃?他兄弟就送來一客糖醋排骨,大哥向他兄弟介紹我,說我是他最聰明漂亮的妹妹,並把整盤排骨都給了我吃,我想我再也吃不到那麼美味的糖醋排骨了,我看起來一定很餓,所以他從頭到尾只是笑著看我吃!
他每次出門都是一只公事包,夏天也隨時在手臂掛件西裝外套,那是他的一派瀟灑行頭!
在他離開後,又來我夢中,還是帶著我開心的玩,笑容從沒淡過...........
添福大哥:你選擇了另一個世界去遊走,想必也灑脫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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