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沒說的 韓國記事，離開了，故事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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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而言，一開始在韓國生活最難適應的倒不是飲食，也不是生活習慣，而是他們複雜的「稱謂規則」。韓國社會尊卑關係嚴謹，即使是熟識的人，或者只相差一歲，在稱呼對方時，還是一律得在較為年長者的名字後面加上「哥哥」或「姐姐」。在學校裡頭稱呼學長姐時，則必須加上「先輩」的稱謂。至於面對工作場合認識的人，則會在對方名字後面加上先生、小姐或是對方的職稱。隨便直呼別人的名字而不加稱謂，便違反了韓國所謂的禮儀規矩。而韓國稱謂的謹慎程度還不僅止於此，在韓文裡頭，「你」這個用詞，除了是自己熟識的同輩朋友或是晚輩之外，對其他人隨便使用，也會招來白眼的。因為「你」代表的是一種對等，或是對下的關係，因此和比自己年長的人聊天，想問候對方時，就不能說「你」最近在忙什麼？而是要說「姐姐／哥哥」最近在忙什麼？與此相同的，在中文裡頭對「朋友」的定義非常廣泛，可說是不分年齡，都能歸類成自己的朋友。但在韓文裡，「朋友」另外隱含的是一種同輩關係。在韓劇裡，常可聽到「我是你朋友嗎？你對我說話為什麼不用敬語？」這樣的台詞，其中所指的朋友，除了是指熟識程度之外，也就代表著年齡的意義。
　　
或許因為存在了這樣的稱謂體制，所以韓國人常給我一種喜歡「裝熟」的印象。例如到東大門商場時，販售的小姐會親切地招呼每個女顧客為「姐姐」，男顧客為「哥哥」。呼喊「姐姐」的叫聲往往從走進東大門商場開始就不絕於耳。而女顧客在詢問衣服尺寸或顏色時，也多半會稱呼販售小姐為「姐姐」，而非「小姐」。不過這裡的「姐姐」稱呼倒未必與年紀大小有關，只是她們用來表現親切的習慣罷了。此外，韓國男生們也很享受被女生喊作「哥哥」的感覺，因為那除了代表彼此關係熟稔之外，也隱含一種莫名的男性驕傲。一位在工作上認識的韓國朋友，年紀大我九歲，我常故意叫他大叔，但他總會「希望」我能改稱他一聲「哥哥」。而多數韓國人在交往的時候，女生在稱呼男友時，也總不忘在名字後頭加上「哥哥」的稱謂，但是對台灣人而言，可真是有說不出的彆扭。

　在韓國要融入稱兄道弟、呼姐喊妹的習慣，便是我到後來才能克服的一道心理障礙。記得初到韓國唸書時，班上的韓國同學們在初次見面時就先詢問了彼此的年紀，然後在得知年紀之後，年紀小我一歲的女同學，立刻熱情主動地喊了我一聲「姐姐」，學長們也微笑著要我不用太拘謹，以後直接叫他們「哥哥」就行了。雖然被喊姐姐的那一瞬間，我的雞皮疙瘩似乎整個立了起來，也連忙要大家喊我名字就好，別叫姐姐，但看著同學臉上顯露出不知自己哪裡做錯的疑惑表情後，我最終還是屈服在韓國人的稱謂制度下，跟著大家稱兄道弟。

　不過韓國的稱謂規則，有時候倒也會因應狀況不同而產生一些有趣的變化。例如一對女大男小的人湊在一起，原本在規矩上，男的應該稱呼女生一聲「姐姐」，但是如果兩個人交往了，男生就會改稱對方的名字，而不喊姐姐。關於稱謂，我在韓國便曾聽過一則例子，也就是一對談姐弟戀的情侶，原本都是互喊對方的名字，但是在分手信上，男生最終寫下了：「姐姐，對不起！」這樣的懺悔內容，讓雙方又回到了不對等的長、晚輩關係。另外如果是女大男小的兩人結婚之後，原本直呼男生名字、被喊姐姐的稱謂關係也會改變，變成是相敬如賓地互喊對方為某某小姐（先生）。前陣子在韓國有一首由年輕男歌手李勝基演唱、內容描述小男生暗戀大姐姐的情歌「因為是我的女人（直譯）」贏得了許多韓國女性的芳心。當中有一段歌詞是這麼寫的：「因為姐姐是我的女人，因為『妳』是我的女人，我要直接喊『妳』，不管說什麼，我都會緊緊抱住妳，直到讓妳感受到我也是個男人。」在我們看來很平常的「你」字使用，在韓文裡頭，變成了一種霸氣、對等關係的表示，只能說在愛情面前，還是人人平等的啊。


原文刊登於幼獅文藝雜誌


後記：話說在韓國經過3年稱兄道弟訓練之後，現在我提到系上同學也習慣性在名字後加上哥（喔爸）姐（喔ㄋ一）稱呼，所以說，環境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裝熟其實並不難，哈！




圖:電影｛菊花香氣｝，朴海日、張真英主演。原本為學姊與學弟關係的男女主角，在兩人結婚之後，男生從稱呼”前輩”改為稱呼女生”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