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家裡通知阿公過世的消息,沒有太多難過與悲傷,反而是為他的解脫鬆了一口氣。久病在床的阿公一天比一天孱弱,到最後已經吃不下飯,瘦的皮包骨,結髮 70多年的阿嬤預料到阿公應該快不行了,打電話叫所有的子孫找個時間回去看看他,或許是最後一面了,後來證實的確是如此,隔不到三週,阿公就在 8月1 日凌晨1點辭世。阿嬤說,這很符合他不喜歡打擾人的孤癖性格,選擇在凌晨默默的走,殯儀館來載走他時鄰居都還在睡夢中,沒有人知道。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對親人的死亡,也是父親這輩的第一次,沒有經驗,大家都處在一種很慌張的氣氛中,什麼習俗都不懂,只能不斷問禮儀公司。慶幸的是阿嬤很跟的上時代,不在家中擺設靈堂,所有儀式通通在租借的場地中進行,或許鄰居們至今都還不知道阿公離開了吧!
告別式當天,殯儀館五個廳全滿,卻只有我們最顯冷清,阿公的子女少,孫子也少,長輩堅持只辦家祭,加上孫姪輩,整個能塞 90人的禮堂竟不到20人,空蕩蕩的顯得有些淒涼。這時我不禁想著,原來中國人所謂的多子多孫多福氣是有道理的,有眾多親人可商量及互助是多麼幸福的事情。然後看見阿公的遺體,我終於哭了出來。跪在遺體旁叩首感恩他,比之前所有看著照片誦經的儀式要來的震撼多了。我在心裡感謝阿公,感謝他曾經的存在,才有我的存在,祝福他一路好走,此後再也無病無痛可以消遙自在了。曾經,他是高壯的阿公,騎著鐵馬到處跑的阿公,而現在只是一具瘦弱的屍體,看著他的時候心裡產生了很大的衝擊。但在那當下我同時在思考著,死亡究竟是結束還是另一個開始?沒有子女的人,後事怎麼辦呢?然後,這具遺體很快的成了一堆骨頭。在推進火化場之前,所有子孫跪著,大喊''阿公,火來啊緊走;阿公,火來啊緊走;阿公緊走......''這時我又哭了,阿公的一生好像就這樣,在這幾句呼喊中結束了,只留下了一罈骨頭。對,是骨頭,並不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是一甕的灰,而且骨頭還很大塊。每個子孫都需要幫阿公撿骨,而且還要說著''阿公我來幫你撿骨了''。老實說我不知道這些傳統儀式對死者到底有沒有意義,這些習俗都是生者發明的不是嗎?死後的世界到底有些什麼、能感受到什麼、接收到什麼,都必須要親自經歷過才能明白。有誰可以帶著死亡時的記憶,再到人世間走一遭嗎?
後事結束後我不斷的在想,如果沒有小孩,死了之後,我們還會存在在誰的記憶中嗎?既然不能永生,那就只能繁衍。
原來後代才是我們曾經在這世上存在過的證據。
一個月後,我夢見自己站在老家前,看見阿公騎著腳踏車微笑的從我面前經過。
就這樣短短的一個畫面,在夢中阿公是還沒生病時的樣子,來看我卻不發一語很是他的風格,看見他的樣子感覺他很開心輕鬆,然後夢就醒了。我也成為家族中唯一夢見阿公的人。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