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悠悠 I watch, I listen, & I share. （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搬家了，please go to Monte Carlo... http://www.blogcn.com//user22/montecarlo/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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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屋为三进三开间，中有仪门，主人不在家时，两边过道放上砖块，客人不准通过。过了一门，一开间为男人厨房和男人楼；过了二门，二开间为女人厨房和女人楼，可谓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过了三门，三开间才是小姐们活动的地方，大女儿、二女儿住二楼阁楼，平时养在深闺，不许出门，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这么来的了。

老人带着我们穿堂入室，一点一滴，步步解说，兴致颇高。后来老李说，一看就知道他今天喝多了，以前来过几次，他都爱理不理地抬抬眼皮，问你要不要买这个，要不要买那个。屋里一堆古玩，一个少年神色恹恹地躺在椅子上，有点厌倦地看着眉飞色舞的老人，有游客问“这个多少钱”，他不耐烦地说：“这个不卖的！”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到了，不由得转脸向他。此行中每进一户人家，不管它是旅游景点与否，临别时我都会向主人道歉或道谢，因为我觉得打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如果我是屋主人，我才不愿意陌生人踏破门槛。如果要我像这位老人一样日复一日地向游人解说，我做不到；要我像那位少年一样年复一年地守着一堆欲罢不能的古玩，我会痴呆。我肯定会抛开一切，走向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这少年是否一样的心境，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在昏暗的老屋一角，他别过脸去。

在老人的引领下，我们迈过三门，来到三开间。这是最狭窄的一间，脚下一方天井，头顶一线青天——天井到处有，一线天天井却是绝无仅有，这也是老人最引以为豪之处。以前小姐住二楼，主要活动范围就在三开间内；怕她们闷，才开一条缝的天井让她们瞅瞅外面的世界。二楼的竹竿上高高垂下几件清朝的服饰——“电视上那些都是假的，这些才真！”老人挺直腰杆，充满自豪地对我们说。厚重的衣服，昏暗的天光，一种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发霉的感觉。当晚住在江湾的小旅馆里，门一关，灯一灭，黑暗中仿佛看见这些清朝的衣服无声飘至，袖子无风而起，鬼魅般搭在我的肩上，我“啊——”的一声扯过被子，连脑袋都盖住了。

当时，就是这样一种氛围——高悬的古衫，尘封的阁楼，昏暗的角落，老人的声音，脚踏明朝砖石，仰望一线苍天，古人的气息，仿佛就在身边围绕。几百年前女子的生活，仿佛一个古老遥远的故事。如果要我生活在这，我会疯掉。坦荡荡的天地，浩浩瀚的人生，却任由青春韶华在这高墙深院里枯萎、黯淡、褪色、凋零？如果是我，肯定会从这二楼跳下去，楼这么高，起码可以成功地摔个半死。

来徽州可以说是圆了我一个已久的梦，但在那粉墙黛瓦国画般的意境和闪烁着家族荣耀的牌坊、宗祠背后，我看到的是沉重的历史和吃人的制度，我感到压抑、窒息。对杜拉斯的《情人》有一段点评：

爱情不过是表面的影子，沉潜于下的，是生命里那些无以言说却又挥之不去的悲怆。贫穷，战争，殖民，欲念… …所有这一切最终都与死亡和毁灭紧密相连。各样的死亡和毁灭，都掺和着极致的爱与恨，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直指生命的最深处。

走过徽州的古村窄巷，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少数民族地区，我喜欢那蓝天白云下的奔跑，喜欢阳光的气息，喜欢那充满鲜活色彩的生命，我向往这样的人生。





<鬼魅般的明朝第一古屋>

一线天天井&高悬的清朝服饰。

江西婺源. 17.04.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