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田X嚮導村
立意:想看強強家暴,想看戰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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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下了飛艇,一群人已戍守在這,指揮官疾趨過來,站佇幸村面前,對他行了個禮。
「上將,您來了。」
「聽說很棘手?怎麼,派來的嚮導還不夠嗎?」
「這……不是嚮導夠不夠的問題,已經派了四隊過來了,都是首都部隊的菁英嚮導,可是……」
四隊?那可不少,少說一隊也有十個嚮導,四十幾個菁英隊的嚮導都拿一個未馴化的哨種沒轍,看來也得叫蓮二調調訓練步調了。
幸村精市,作為國家首席嚮導,年紀輕輕就爬上首都菁英塔的總上將,在他手下早已訓練過無數嚮導,也馴服過無數被國家評為危險等級的哨兵,可以說,整個國家的菁英軍備培訓全是他與他的艦隊一手打造。立海,即意味立於無垠星海之巔。
據說這次,荒野開發部的那些人不知從哪個荒廢的星球弄來一個能力被評為SSS危險級的未馴化哨種。所謂哨種,是指天賦能力為哨兵,但尚未受潛能開發,也未給配嚮導的哨兵。
「先讓我看看吧。」
幸村示意,身邊的執行官全數動員。不久,一名執行官上前行禮,道:
「報告上將,已經準備好了,請上將前往二號艦艇外。」
「不在收容所裡?」
幸村皺眉。即便再棘手,所有的哨種都必須安置在艦內收容所,這是基本的人權。再怎麼說,他身為上將,該有的程序正義還是必須敦促。
「是因為……我們沒有人能將這名哨種帶進艦裡,他十分抗拒,已爆發好幾次狂化狀態,每爆一次就需要數名菁英嚮導全專注狀態的精神力才能勉強壓制下來,但目前還沒有人能馴服他。」
「看來是挖到一塊寶石了。」
真有趣,反而令人多少期待了。幸村暗忖。
「何止是寶石,根本是鈽元素,這打造完妥妥核彈級別的哨兵。」執行官抱怨。
艦艇外,果然有一群軍隊戍守圍駐,在這放眼望去盡是荒涼的曠地顯得格格不入。幸村一靠近,馬上爆出一陣信息素旋風。
「上將小心!!」
一旁眾人被吹得東倒西歪,執行官趕緊要護住上將。只見幸村豪不動搖,僅披在肩上的軍袍風衣迎風飄動,他表情冷凜,穩步續前。
幸村隻身接近駐守地,一抬手,一群人讓出條路來,他走進重重人牆中心。
一名哨種盤腿正坐在地。只是衣不蔽體,看得出是爆過精神體的樣子。
真有趣,原先預想多次狂化的哨種會是衣不蔽體的匍匐在地,如野獸伏地低咆,咬牙切齒的躁動模樣。沒想到竟是這樣沉著,看來,雖是哨種,精神等級卻也不可小覷。
那名黑髮哨種見有人靠近,又爆了一次信息素,幸村還是文風不動。
「哼,看來你們總算派了個有點能力的人來,可是沒用,我是不會屈服於你們這些首都兵的。」
「你有很好的資質,加入我們,能讓你突破更高的境界。」
幸村首先溫言。
「我不需要任何嚮導。你們那點微不足道的精神力,對我沒用。」
「首都裡還有很多高級嚮導,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我可以替你尋一位匹配得上你的嚮導。」
「我說過不會讓任何人來當我的嚮導!」
那人一聲怒吼,信息風暴又襲來,這次把他四肢上的枷鎖都震斷,四周嚮導群們不敢大意,再度齊力繫上精神枷鎖。
「以多制少,就是你們首都軍的手段?」
那人冷哼一聲。
「那麼我們來打個賭吧,若我一個人能制住你,你就來接受我們的哨兵訓練。」幸村說。
「如此大的口氣,你是第一個。哼,好吧,就讓我來會會你。」
那人雙手一握,一下就震碎手腕與腳腕上的枷鎖。其餘人見狀正要圍過來,被幸村精市制止:
「我們都退下,我一個人處理。」
「上將,可是……」
「是命令。」
「是……。」
眾人退開,留幸村與哨種一一對峙。
那人起身,壓低重心身採進攻姿態。沙塵飛揚,一粒沙落到眼前的一剎那,那人朝自己迅速撲來,一晃眼又消失於視線內。
幸村被危機感激起下意識的本能反應,抬手朝視線死角一擋,果然擋下一記重擊,他扭過身子抬腿,狠狠朝那模糊的黑影飛踢一腿。
磅噹──!
幸村那一腿直接把人踢飛出去,重重撞在艦艇外殼上,那可是頂級航太外殼,隕石都能防撞,竟生生被撞出凹洞來。
摔落在地的人也一臉驚訝,迅速又站了起來,牙根緊咬,視線也死死咬著幸村不放,彷彿被激怒的野獸。他甩掉手腕上破碎的鐵鍊,在地上砸出兩個明顯的坑洞。他拱起身體,全身豎起信息洪波。
幸村從那源源不絕的波動中隱約感應到黑色的氣流,如一條黑龍般盤在那名哨種全身。一恍神,那人又攻了過來,幸村神快閃避,往肚子一記重拳,從背後又給他一腳狠踢,直踹入土裡犁了兩公尺出去。
這一次倒把人揍得有些發暈,那人雖很快又站起卻晃了幾下。幸村也不敢大意,剛才那一下,他可是也用了七成以上了力,看來也不足以直接將人擊倒。
第一次有哨兵能接下他這一擊,幸村精市可是號稱有著哨兵體質的嚮導,身體素質可與帝國菁英哨兵相比。
這傢伙,真的不簡單。
「上將小心,他看起來又要再攻過來。」
「管他,來幾次,我就揍飛他幾次。」
接連受擊,那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幸村轉守為攻,衝向前對他釋放精神震懾。沒有嚮導的哨種本來就容易精神失穩,這一下被震暈得單膝跪地。
「好厲害,不愧是首都塔的嚮導領袖,這個月過來多少菁英嚮導,沒人可以一下就震懾他。」一旁觀戰的執行官們驚呼。
但只有幸村精市自己知道,能被他精神震懾後僅單膝跪下的哨兵,這人可是第一個。幸村露出難得的興奮笑容,真的是挖到一個鈽元素。
賭上他嚮導領袖的名義,也要將這個哨種收入麾下。
那名哨種的眼神透出訝異,馬上又恢復不服輸的銳利。
幸村知道,自己的體能恐怕無法完全比過他,絕不能跟他耗持久戰,速戰速決是最佳解。
趁著哨種還未從精神震懾中完全恢復,幸村立刻又加以精神干擾,那條如龍般的黑氣波動得更加劇烈,當機立斷放出精神體,一隻湛藍色的青鸞,迅雷不及掩耳咬上那條黑氣流。
哨種一瞬露出痛苦神色,反射性爆開肌肉量能,看樣子是要進入狂暴狀態。
一旁眾人緊張起來,只見幸村微微一笑。
「他精神體被我制住了,不會狂暴的。」
果不其然,那人的能量逐漸緩和下來。
待他終於不再躁動,幸村收回精神體,哨種靜坐下來,表情卻絲毫沒有臣服之狀。
「你敗了,可服嗎?」
幸村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一時大意導致的落敗,我並不心服,不過我向來說到做到,既然打過賭,我只是願賭服輸。即便將我收進訓練所,我也會正面打破你們所有的守衛,要關得住我才有訓練可言。」
幸村輕笑,卻是認同。這名哨兵可真有種,也好,就讓我來看看他還有甚麼本事。
幸村走到他面前蹲下:
「既然要收你入所,我想先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沉默,沒有直接說出。
「我贏了你一局,讓我知道名字也不為過吧?」
忖度半會,那人才冷漠開口:
「真田弦一郎。」
幸村起身,露出滿意的淺笑,轉頭對一旁待命人員道:
「替我聯絡柳參謀。還有,這名哨兵的訓練嚮導不必另派了,就我。」
「上、上將要來負責他的訓練嚮導?我們這等份內之事怎好紆尊降貴……」
「現在除了我,沒有嚮導能制住他。你們不也看到他的棘手性了嗎。」
執行官無言以對,趕緊派人往訓練所處理資料。
「上將,請教一個問題。您看到他的精神體了嗎?所有嚮導都無法看穿他的精神體,大概是他開著屏蔽。」
「嗯,雖然還有點模糊,但是隻黑龍沒錯。」
「黑、黑龍……?」
那不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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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所的第一天。
真田弦一郎只花了一個小時就打暈所有的看守者,還震爆所有的防衛系統。
還真是正面出擊。
幸村心想。能光明正大打破這裡所有防衛,果然能力很強。
第一天,幸村精市在荒原區一座沙丘上屏蔽真田的精神圖景,失去五感與方向感的真田只能從沙丘上滾下來,重新被帶回訓練所。
第三天,真田再次打破升級後的防衛系統,也扛住幸村的精神圖景屏蔽,不過還是被那隻青鸞咬住精神體黑龍的脖子,像叼著一隻巨蟒拖回訓練所。
第五天,真田又打破更升級後的防衛系統,但逢幸村單槍匹馬堵在艦艇出入口。
真田豪不畏懼和他打了起來,兩人一邊交鋒,真田一邊被消去一個又一個感官,最後竟能在五感全滅的條件下削斷幸村披在肩上的半件軍袍。
幸村不敢大意,使勁開出一次精神震懾,真田的攻勢凍住一秒,趁這一絲破綻還是被幸村拿下。
第七天,真田僅癱瘓訓練室的防衛系統,敞開訓練室的大門,雙手插胸以頂天立地之姿站在裡頭等幸村精市過來。
幸村步伐穩健走進,兩人直接在訓練室大打出手。
每一次打輸,幸村都對真田加重一層精神禁錮,但效果並不出色,每兩天真田就會變得更強,突破他的禁錮。
他真的潛能無限。幸村精市第一次對一個哨兵如此評價。
幸村心想,要是不能一次粉碎他所有的精神防衛,恐怕他永遠不會心甘情願作為首都的哨兵。
零度夢境。
看來必須用那招。雖然這招可能會直接幹碎一般哨兵的精神體,但他不知何來的信心,覺得真田能扛下來。
能逼幸村用出這招,也是對真田最高的評價。
真田眼前瞬間一片茫白,好像被關進什麼異度空間,無垠無盡,沒有出口。
我明明醒著,怎麼會進入精神空間了?
開啟精神體感知,卻發現這裡不是自己的精神空間。
心下一凜放出黑龍怒吼著在這個精神空間亂竄,如果這是他人的精神圖景,定會被他毫不留情撕碎。
然而竟引不出任何一隻精神體?一般精神圖景受到這等破壞,即便不毀碎也會引出所屬精神體現身。任憑黑龍在這個空間四處攻擊,卻如小石子投入深潭,除了漣漪,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難道這並非屬於任何人的精神空間?
真田無法逃出,精神攻擊也毫無效果,無計可施之際,整個精神空間竟又開始收縮!
「什麼……?!」
黑龍仰天鳴叫,龐大的身軀被愈縮愈小的空間逐漸錮住難以動彈,向四周爆出黑氣刀刃,砍破的空間又一瞬復原,毫髮無損。
收縮的空間發出一陣銀白眩光,刺得真田與黑龍都睜不開眼,一陣尖銳刺耳的高頻音超出聽覺感受範圍,卻直刺入大腦中,痛得真田抱頭跪地,他承受不住發出嚎叫,黑龍盤在他身上不斷旋轉,空間像是要把他們輾碎般不斷擠來,直到要輾碎的前一秒──
純白空間突然碎裂,真田感覺像是從空中墜落,回過神來只是坐在原地,彷彿剛才一切只是一場夢。
真田大汗淋漓,喘著氣,擦掉被汗淋濕的雙眼。
那雙眼睛,沒有失去意志。
第一次有人能在他的零度夢境裡存活下來,這招可是連敵方嚮導都會失去精神力,但真田竟連暫時失去精神力都沒有,幸村心裡卻有些高興。
他走向真田,單膝蹲下,想檢查他精神體有沒有受傷。
一伸手靠近就被真田用力抓住,手腕上的力量……受了零度夢境還有這等強力。
「我可以做你要的哨兵……」真田顫著氣一字字咬清:
「但我不給任何人做我的嚮導。」
幸村一愣,放下手。
「我應允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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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訓練所裡的真田十分配合地接受所有評估與訓練。不過,他依舊不給任何人指揮,只有幸村所給的指導他多少會聽點。
「才兩週時間,他的體能跟精神力都大幅提升不只一檔次。看來我們首都塔有史以來最強的哨兵要誕生了,精市。」
柳看著電腦的數據,露出微笑。
「還不夠,要上戰場的話,必須訓練到對指令絕對服從。」
「現在的服從程度只有20%,遠遠不足。」
「我想想看還能怎麼訓練他。」幸村手襯在下巴上。
「你好像挺中意他的。」柳喝了口咖啡。
「因為他很有趣啊。」幸村笑道。
這天,真田訓練完見幸村精市留了下來,替他包紮訓練後的傷口。
看著這個被譽為首席嚮導的男人蹲在他面前給他擦藥,真田不習慣地皺眉:
「這種小傷沒有包紮的需要。」
「讓你晚上睡覺時能安穩一點,不然隔壁房的我都被你睡夢裡的大吼吵醒。」
「你一個上將睡在我隔壁?」
「嗯啊,萬一你跑了,我第一時間就能發現。」
「哼,蠢貨,我不做這種卑鄙之事。」
「好吧,我相信你。」
他當然信真田,從剛開始各種逃跑都選擇正面對決的真田,沒什麼不放心的。
故意睡在真田隔壁房間,只是在觀察他那次零度夢境之後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這幾天,真田發現每每訓練完後幸村精市都有留下。
有時會釋出信息素安撫他剛訓練完緊繃的情緒,有時候是替他開了個無感空間,讓他的黑龍休息。
有時候,幸村會跟他聊個一句兩句。真田弦一郎這個人剛開始都不大說話,一但話聊開了還挺能說的。
「小恩小惠。我不會接受任何嚮導的安排。」
這天,真田對他這麼說。
「我答應過你了,放心,我沒想改承諾。」
「那你就不必為我做這些。」
「我只是想至少能跟你交個朋友,」
幸村歪頭看他:「也不可以嗎?」
「只是戰爭工具,沒有必要這無謂的交情。」
「我從不認為哨兵只是戰爭工具。」幸村悄然正色。
「哼,你算是少見的將領。」
真田將水瓶裡的水一飲而盡。
「我所屬的原星地帶,是個蠻荒之境。我在那裡當了好幾年的地方軍,沒遇過你這種嚮導。」
「你還只是哨種,就當了地方軍?」
幸村有些訝異,雖然首都與地方兵制因地制宜,但整體的訓練規範是首都訂定的,不應該會有這種情況,即使沒配得上嚮導,也至少會將真田開發成一個哨兵。
「那種訓練太溫吞了,還不如我自主訓練。」真田不以為然冷哼。
「原來如此,你對自己還真是嚴格。」幸村忍不住輕笑。
「如果你的家鄉也曾被敵軍毀滅過,便不會甘願於那種粉飾太平的訓練方式。」
「你的家鄉……」
「已經不在了。」真田的表情很平靜。
「抱歉。」
「我不厭惡首都軍,我很明白你們一直在為這個國家的和平而戰。我尊重為了道義認真的人。」
「那你為何那麼抗拒加入我們?」
幸村半玩笑說道。
「我不臣服於任何人,也不想歸屬任何地方,我只為自己而戰。」真田道。
一個月後,真田完全超出蓮二的預期,安排的訓練比預定的五個月還要早完成許多,搞得蓮二只能三天沒睡往首都塔運來更多超前的訓練工具,還為新的訓練菜單焦頭爛額。
這幾天沒有新的訓練菜單。除了日常鍛鍊,沒什麼挑戰性的訓練可做。
這天,真田弦一郎又跑了。
這傢伙,果然要他安分守己是不可能的事。
幸村精市跨上巡遊機動車,拉下護目鏡。
這次是去哪了?
他心裡有數,真田還在這顆星球上,他的逃跑,只不過是嫌這幾天的訓練所太無聊罷了。
這一次是在星球最高點,第一次把真田抓回來的那個沙丘。
幸村有些訝異,居然不是陌生之地。
他下機動車,看著站在最高的沙丘上的真田,淡然走近。
「你這次想做什麼?」
真田只是磊落的站在那。
「第一次就是在這敗於你的精神屏蔽之下,我要重新在此地與你對決。」
幸村噗地笑出聲: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千年前的一種人類。」
「什麼?」
「武士。據說存在於我們這個國家的前身,日本。」
「那什麼,沒聽過。廢話少說,來吧!」
真田釋出黑色氣流。
也是,現在除了少數國家菁英,已經沒人讀過數千年前的歷史了。
「來吧。」
幸村褪去肩上的軍袍,隨它揚風飛起又落於沙地上。他握著手腕轉了轉:
「對你,我會全力應戰。」
兩人連打了數星時,事實上已經沒人計算過到底經過了多少星時,只見恆星光亮起又暗下,暗下又亮起,循環往復好幾次。
他的體力果然深不見底。幸村心想。要不是自己動用念動力,有一半的時間搭配精神應戰,恐怕此時肉體已經撐不住了。
竟有如此體力強健的嚮導。真田心想。交戰持續至此,他還能與自己肉搏,再加上恐怖如斯的精神力,他果然很強。
打著打著,真田的表情竟然笑了起來。好強,他喜歡與這人對戰。
他不喜歡訓練,在戰地裡,只有實際操練才是正確的提升方式。科技智能訓練那種東西,說穿了不過是溫室裡的花朵。
不過,或許他不再這麼想了。
同樣是受首都軍的培訓,幸村精市的出現,讓他逐漸認同菁英培訓的實力。
來吧!把你的實力都展現出來,我會用正面迎戰,讓你跪下!
幸村正要發動意念磁波,天空忽暗了下來,卻不是恆星下沉──
有什麼東西的陰影在籠罩……!
真田也察覺,隨之抬頭,一艘純黑中型艦艇拖著離子光尾行駛在空。
其中一艘。真田瞪大雙眼。
那個標誌!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恆星攔腰中斬的標誌,彷彿在恥笑自己的家鄉星球也被斬斷的慘狀。
「是他們!」
真田瞠怒,忘卻自己還在與幸村對戰,轉身衝向一旁的巡遊機動車,一腳蹬上就要起飛。
「喂!真田!」
幸村一驚,千鈞一髮之際勾上後座也乘了上去。真田只管加速,似乎不知其它操作方式,幸村只得抱著他的腰才不被離地的星球引力拉下。
「那是遊星海盜。」
幸村被離子風颳得瞇起眼,挨近真田,伸手按下儀表板旁的磁場按鈕,兩人才不至於被離子風颳得體無完膚。
「我的星球……就是被他們轟炸的!」真田的聲音因怒氣而顫抖。
幸村終於懂為何真田如此失心震怒。
「遊星海盜會成為任何國家的傭軍,但他們的手段殘忍,以毀壞星球為樂。我們首都軍長年以來也交戰好幾次。」
「我不會放過他們……!」
星船的人造引力不斷干擾他們的機動車。即使幸村認為該掉頭也無法回頭,他們只剩登入飛船這條路。
機動車被引力牽得不斷加速。不好,以這樣的速度,我們會偏離航道,直至墜毀。
幸村當機立斷,緊靠在真田肩上,雙手握住真田握著控制把的手。
「我來操控,真田,你伺機行動。」幸村在他耳邊說。
靠近飛船,兩人加上機動車的質量讓他們難以平安登陸。真田站起,獨自一躍而下。
幸村緊拉住機動車的龍頭,引力的減輕使他重獲控制力。他沒跟著真田登上飛船,緊隨在附近漂浮,戒慎觀察狀況。
真田爆開能量,黑氣從身體不斷竄出,能量波暴力地打在飛船身上,飛船先是爆炸數聲產生晃動,忽然開啟能量磁場,幸村在遠處開啟精神屏障,隔開磁場干擾真田的精神力。
一條巨大黑龍騰空翻躍,蟠踞捲勒住飛船船身。幸村詫異,他第一次看見如此龐大的精神體。
飛船開始分崩離析,隆隆巨響隨震波炸往四面八方,無不宣告飛船命定終結。
僅憑一己之力毀掉一艘中型戰艦的哨兵。幸村嘴角勾起,避開爆炸波,準備接回真田。
啪啦──
無數飛船碎片忽然急速聚集,凝聚成數十支巨型槍械直指真田──
不好!
幸村大驚,這些是精神超磁砲,一發就可粉碎一個精神圖景,這麼多支全數瞄準真田……!
黑龍靈性,感應到主人危險,全身蜷曲護住主人。
那些巨槍不給絲毫機會,射出數十把精神巨鎖,鍊得黑龍癱瘓。精神上劇烈的痛苦震得真田發出巨吼。
「真田!!」
幸村大喊,發出高密度精神嵌制,不斷破壞箝制真田的那些精神枷鎖。
真田眼前一黑,四周聲響驟然消失。
接著觸覺、嗅覺……全數的感官知覺消失殆盡。
連四肢都感覺不到,根本遑論突圍。
可惡……動彈不得……!
他試著大吼,沒有任何聲響。除了意識,真田無法感覺到任何存在的證明。感受不到動,感受不到靜,感受不到方向,感受不到外界。
除了絕對的「無」,什麼都感受不到。
一抹細微藍光劃破這絕對的黑暗,閃過眼前。
真田伸出不存在的手,試圖抓住一閃而過,希望的蜘蛛之絲。
霎時間,他的精神圖景靜連接回來了。
黑暗被白光驅趕,讓他逐漸又看見自己伸出的手。
那隻手緊握自己,用力而溫熱。
「真田──!」
能聽得見那個聲音。
叫喚著他的聲音。
/
幸村帶著真田回訓練基地時,一群人兵荒馬亂在尋找他們。
「精市,你們去哪了?」
連柳也忍不住焦急。
「遇上了點麻煩,沒事,都解決了。」
柳察覺一旁的真田異常安靜,沒有什麼反應,感到反常。
「真田交給我處理。」
幸村說道。
回到休息室,幸村下令沒有他的准許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他輕輕讓真田靠著牆坐下,此時的真田像是個木偶,任他擺弄。
沒有嚮導精神控制的哨兵五感容易失調,真田還未能從剛才戰事的傷害中恢復過來。由於哨兵的過敏的感官特質,這時候的真田十分脆弱,任何一丁點外界刺激都可能使他精神崩潰。
再不給予精神支助,哨兵失調的感官會盡數毀去。
幸村啟動信息素絕緣,像薄膜般包覆住真田全身上下,在嚮導信息素的阻隔下,哨兵的感官不再會輕易受到外界刺激。
幸村的青鸞也在精神圖景中撲動翅膀,高濃度的精神信息素逐漸修復黑龍滿身的傷口。
真田的眉頭也漸漸鬆開,緩緩闔上雙眼,陷入沉睡。
青鸞持續撲動翅膀。
直到真田所有的感官與精神圖景都修復完畢。幸村解除絕緣,忽然眼前一晃,身體崩落倒地。
真田的精神世界太大,加上對決與剛才戰事的耗損尚未恢復,修復上動用太多精神力,他也忍不住虛脫。
視線一片朦朧,幸村精市漸漸睡去。
/
真田醒來,見到幸村睡在身側。心一驚,他最後的意識斷在飛艇上被無數槍枝瞄準那裡,這次醒來,人竟已回到訓練所。
是幸村將他帶回來的嗎……。
似乎感應到動靜,幸村發出幾聲囈語也甦醒過來。
「真田?你沒事了?」
「啊。」真田點點頭。
感應到黑龍的傷已痊癒,精神圖景也完好如初。
他知道,是幸村做的。
「是你救了我。」
真田道。黑暗中的那雙手,那溫度,他還記得。
卻見幸村搖搖頭:
「你不記得了?」
那場戰鬥的最後,真田的黑龍精神體暴走了。那是瀕死狀態的哨兵進入本能的失控狀態,不需要任何嚮導的精神控制,除了破壞欲,再沒有任何感官意識。
在毀去所有的敵軍後,幸村耗費巨大精神力,才重新控制住真田的精神狀態,消弭精神體的暴走。兩人才得以平安回到訓練基地。
說起來,該算是真田救了他們兩人。
從那天起真田對他的態度就變了,開始配合他的每個特訓,後期的特訓需要接受訓練嚮導的精神控制,這關本來是幸村最擔心的,若真田不肯配合精神控制訓練,哨兵的潛能難以引出。
出乎幸村意料,真田並沒有極力抗拒他的精神控制,雖然不說主動配合吧,至少不排斥。
幾次的訓練,真田發現,在幸村的精神引控下,不必分心五感體覺的控制,全心專注在本能引爆,體內湧出源源不絕能量。
這是以前戰鬥時從未有過的感覺,哨兵需要嚮導,原來是這樣的。
幸村撤了精神控制,真田主意識甦醒來。青鸞圍在他與幸村身邊飛了三圈,黑龍噴了口氣,解除戰鬥狀態,身體逐漸縮小,變成一隻小虯纏繞在真田肩頸上。
幸村走近,對著他與小黑虯微微一笑:
「辛苦你們了,今天表現非常好。」
真田理所當然地哼了一聲。小虯龍搖搖尾巴,咻地竄到幸村肩上,幸村愣了一下,小虯龍在他肩上繞轉兩圈,蹭了蹭他的臉頰。
真田面露窘色,飛快把小黑龍捉了回來。
「噗、」
總是一臉黑的傢伙原來也會臉紅。幸村忍不住笑,又被真田瞪了一眼。
幸村咳了兩聲,收回表情,道:
「真田,你的訓練也差不多了,再過幾天首都塔會傳來消息,接下來就會轉入你所屬的營隊,為國家而戰。」
真田一愣,看向他。
「意思是你正式成為首都軍的哨兵了。我以上將的身分,代表首都塔歡迎你。」
幸村伸出手,真田默了幾秒,握上。
「我已替你傳消息給首都塔,要他們不必為你綁定嚮導,你雖為哨兵,但可獨立作戰。」
「那你呢?」真田問。
「訓練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我接下來也會回首都塔,加入戰場。」
「在戰場,你也有綁定的哨兵嗎?」
「我雖為嚮導,但由於精神力特殊,不需要單獨綁定哨兵,任何哨兵我都能百分之百匹配上陣。」
「那你曾想過要一個綁定的哨兵嗎?」
面對真田突如其來疑問,幸村霎時一愣。
他沒有回答。
/
加入首都軍營隊已五個月有餘。這五個月來,真田奔波過數個星球的戰場,殺敵無數,戰無不勝。
一個不需要嚮導也不會五感崩潰的哨兵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真田弦一郎的名聲很快便曉喻千里。
傳說訓練真田弦一郎的是首席嚮導,首都軍的上將,幸村精市。
一時間,幸村精市的聲望也竄升不少。
面對幸村上將日益飆升的名聲,首都塔頂端幾名當權者開始坐立難安。
手握國家級軍隊的絕對精神力,連最強的哨兵也師出於他,幸村精市這個名字開始變得刺耳,若有朝一日大權旁落,他們便防也來不及了。
幸村精市接獲消息,首都塔派他去741號星球征戰。那裡曾受戰火毀滅,早已廢墟一片,可最近敵軍不知從哪結盟一群異形生物,能在極端險惡的環境生存下來。這些生物開始攻佔741號星球,原駐守的軍隊連連大敗,眼看領土即將被奪去。
「怎麼能派幸村去那種地方!」
丸井憤然捶桌,杯裡的水灑了一地。
「那顆星球早已成廢墟沒有住人,撤去我軍用焦土政策直接炸掉它除去敵人不就了結了!這時加派軍隊有什麼意義!竟然還派幸村親自上陣,到底在想什麼!」
「我也認為,就戰略而言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柳忖度,眉頭也皺了起來。
「上面連續下了三道最高軍令,這時提議其它戰略也來不及。我非去不可。」幸村倒是冷靜。
「既說是一場必敗的仗,那好,我必將它逆轉為勝。」
散會後,柳走在幸村左側。
「精市,只要我聯合其它將軍上書首都塔,相信還是有撤去軍令的可能。你實在不必在這種時候冒這個險。」
「不必了,既然是硬仗,或許只有我去能贏。」
「那只是一塊隨時可棄的焦土……」
「蓮二,你還記得你曾經傳給我的調查報告嗎?」
柳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瞪大雙眼。
「沒錯,那是真田的母星。」幸村悄然正色。
我想替他收回來。
/
恆星下沉。軍隊開始紮營休息。
這幾天戰事連勝,營隊裡士氣昂振。嚴峻的戰場環境在這樣的氛圍裡倒添得幾分餘裕,談笑連傳。
「喂,你們聽說了嗎,有顆星球被敵軍的異形生物侵略,首都塔都已經派了首席嚮導去應戰。」
首席嚮導?
真田聞言,手上的動作慢了幾分。
難道是幸村……?
「派首席嚮導?戰情已經這麼嚴峻了嗎?是多重要的星球啊,首都塔要這麼謹慎?」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據說是顆早已被毀成廢墟的星球,而且離核心星群遠得不行。真不懂,這樣一顆廢星為何不直接炸了就完事了,居然還要派首席嚮導去作戰。」
「呿,還不如派來我們這裡,這顆星球是重鎮,必須死守。如果首席嚮導來我們必能很快大獲全勝。」
「話說到底是哪顆星啊?」
「好像說什麼,741號星球。」
磅啷!
真田手上的器具全砸在地,臉色迥異。
741號星球……是他的母星……!
當晚。
「報!!有艘機動巡艦失蹤了!!一名哨兵也失蹤了!!」
領將震怒:「是誰?!」
「真田弦一郎!」
/
滿目熾熱至極的濃煙與非人能存的土地惡態。踏上這裡的那瞬間,慘烈回憶歷歷在目。
他曾在這裡獨自生存好一段歲月,若非逼出自己極限的體能,斷不能在這樣的環境生存下去。
真田開啟感官,逼自己回到那時極敏的五官感覺,憑藉精神圖景搜索,感知到附近的大量精神力聚集點,那裡是首都軍。
他趕過去,卻已見到首都軍在撤兵。
難道戰事不利?
他警戒起來。但說也奇怪,剛才的精神搜索,並沒有感知到幸村的精神力,照理來說強大的精神點他不可能感應不到,還是幸村屏蔽了自己的精神點?
真田二話不說闖入軍營,守軍感知到有人來了,舉起武器預備,見到真田身上的首都軍服才又放下。
真田放眼張望,逮到一名穿著高官軍服的人問道:
「幸村上將在哪裡?」
那人神色大異,張嘴顫了幾下,咬牙回道:
「幸村上將……壯烈犧牲了!」
一股腥熱之氣上湧,真田牙口都要咬碎:
「他在哪?!!」
「不知道!上將死在戰區裡,根本不可能得知也收不回他的屍體!」
真田發出一聲怒吼,將人摔倒在地,發瘋似的衝往戰區。
他不信……!他絕不相信幸村精市這種人會輕易戰死在這!
黑龍感應到主人的怒意,在精神圖景裡甩尾怒騰,空間搖晃起來。
真田屈低身體,爆開自己的五感與精神突觸,如果幸村在附近,就能連結上他的精神圖景。
就算把這顆星球翻過來他也要找到幸村精市!
遠處隆隆艦艇聲,他知道是首都軍撤退了。這顆星球上只剩下自己與幸村,說什麼也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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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從一片混沌黑暗中蘇醒過來。
睜開眼,卻不見任何一物,他知道,是自己的視覺還沒有完全恢復。
呵……竟被自己的同伴算計了,堂堂一名上將。
那時,戰況正膠著,他全心全意用精神力控著數名菁英哨兵,沒想到竟被一旁的中將舉起精神磁槍瞄準,強行擊碎他的精神屏障。
那瞬間他進入了混沌狀態,全身麻痺,昏了過去。要不是本能反射躲進精神圖景中,恐怕命真的沒了。
還好曾歷高強度訓練,能盡快從混沌狀態中蘇醒過來。只可惜嚮導的肉體不比精神強勁,他現在感官五覺都尚未恢復。
當時那群被他控制的哨兵們……幸村心裡閃過劇烈疼痛。突然間強行切斷精神控制,那群哨兵全都會進入神遊狀態。
神遊狀態的哨兵不比嚮導還能從混沌狀態裡恢復過來,他們只能永遠陷入自己的精神圖景當中,再也無法蘇醒過來,再也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他們的肉體無法應對危險,只能全數死亡。
就因為無聊的鬥爭,賠上無數優秀哨兵的性命。
即使肉體感知不到疼痛,精神上的痛楚仍深深割裂他的大腦。
真田……我可能,沒辦法帶你回你的家鄉了。
幸村忽然感到很累,意識怒氣後的疲憊與無能為力一起襲來,他的控制力曾主宰過一切,如今卻失去一切的掌控。
沒有什麼,比無能更令人感到絕望。
他的精神圖景依舊純白一片,精神體青鸞卻傷痕累累棲臥在空無一物的空間裡,那些純白,更顯悲哀。
呼吸漸漸變慢,意識也逐漸渙散。恍惚間他彷彿又看見真田的臉,那張倔強、從不低頭的皺眉表情,一開一闔的嘴似乎在說些什麼。
在說些什麼……
幸……
幸……村……
幸村……幸……
「幸村──!!!」
純白的空間被劃出裂縫,裂縫中不斷冒出黑色氣流。侵入的純黑帶來的不是恐懼竟是熱度,重新沸騰血管裡逐漸冷去的血液。
裂縫中溢出愈來愈多黑氣,模糊的黑影逐漸凝聚清晰,一條黑龍勢不可擋竄進幸村的精神空間,卻異常溫柔地背起伏在地上的青鸞。
幸村看見一隻手伸往自己。
/
再度醒來,幸村發現視覺恢復了。
距離上次精神的蘇醒,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了……
最後的意識斷在那隻伸出的手。
終於再度感受到氧氣灌入胸腔的感覺,幸村大口喘氣,咳了幾聲,感官與觸覺全都恢復了。
哈……垂死之際還是活過來了嗎。
就因為精神圖景裡彷彿見到真田的幻覺,我,成功存活下來了嗎。
「你醒了。」
又是幻覺……?
不,這次不是幻覺,是真真切切聽見那個久違而熟悉的聲音。
眼前一片廢墟荒蕪。影子輕罩在幸村面上,視線裡,真田的樣貌逐漸清晰。
幸村張了張嘴,還發不太出聲音。真田見狀,轉身取出一些水,動作極輕倒進幸村口中。
久旱逢霖,重新潤澤的嗓音又可使用。
四肢終於可以被意識帶動了,一牽動,大大小小的痛楚爬上他的神經。這並非他最困擾的,在戰場上浴血無數,所謂痛楚早就是無時無刻伴隨他的存在,真正困擾他的,是這具還躺著不給他自由移動的笨重身體。
「別亂動,你身上還有些血沒完全止住。」
「你怎麼……會在這裡……」
真田沒回話,如釋重負靠在身後的石壁上嘆了一聲。
「這裡是……?」
「防空洞。這顆星球還有人時曾經是。」真田答。
即便毀壞得面目全非,即便許久未曾踏上這塊故土,刻在記憶深處的昔日光景,從未抹煞。
當在層層廢墟中探到微乎其微幸村的精神圖景時,真田發了瘋似的跪在斷垣殘壁間徒手挖開數不輕的石礫,經過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挖著,不斷、不斷地試圖連接上幸村的精神空間。
終於在石堆下挖出渾身是血的幸村,身體幾乎探不到脈搏,要不是黑龍感知到並敲開幸村的精神空間,帶出奄奄一息的青鸞,恐怕幸村會完全失去生命跡象。
他背著幸村,一路殺盡各種竄出的異形,憑著一絲記憶找到勉強容身之處。背上的幸村還在流著血,真田小心翼翼放下他,用牙齒將身上的軍服撕成條條破布,尋找幸村身上每一處出血點,謹慎包紮。
幸村終究不負他的信任清醒過來。真田伸手探探他的額頭,沒有發燒、也沒有失溫,應該不會有事了。
本應該寒冷的洞窟裡,或許是真田一直坐在他的身邊吧,幸村竟感覺不到寒氣侵體。他知道,若不是真田無懼無阻地前來找他,他早就命喪黃泉。
握住貼在額間的那隻手,跟夢裡一樣的溫度。幸村淡淡一笑,閉上眼,拉至自己的臉邊貼著。
真田一愣,但沒有抽出手。
在幸村休養的這些日子以來,真田每天趁恆星大亮之時,獨自前往各種險地捕掠絕無僅有的糧食與淨水。夜晚各類異形傾巢而出,他守在幸村身邊,開著感官淺眠,隨時擊殺無端闖入的邪物。
有時真田回來幸村若醒著,會與他聊聊過去在這裡生活的光景。
真田說,他記得的已經不多,在他十歲那年,這顆星球就毀了。
從真田口中的描述,幸村能想像當這裡還是富庶安定時那安居樂業的景象。
「這顆星球,很美。」幸村道。
「是,它很美。」
真田淡淡一笑,伸手輕按在他頭上:
「故事聽夠多了,睡吧。」
昏睡與清醒交替,每次醒來會發現身體與精神逐漸恢復,只恨好得還是太慢,沉睡中並非感覺不到真田每一次為他而戰。如果能好得更快,他便能起身與真田並肩而戰。
那些無微不至的照顧,成為自己修復精神的最大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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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洞窟裡度過好一段時間,幸村的身體終於恢復到可戰鬥的狀態。
真田問過他,是不是想辦法回去首都塔,那些人並不知道幸村還活著,如果想辦法能聯絡上,他們一定會派船艦來接幸村回去。
幸村有些一言難盡,他知道真田並不曉得首都塔裡那些明爭暗鬥。害他們困在這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些所謂的「同伴」。
他不想與真田說這些人心算計。
不過,也並非沒有真正的同伴,如果能聯繫上蓮二他們,以蓮二跟柳生的聰明才智,不打草驚蛇,應該也能有辦法接他們回去。
幸村翻翻身上隨身攜帶的器具,僅有一把瑞士軍刀,和一小盒摔壞的通訊器。
「總之,先找找看這裡還有沒有遺留下什麼東西。若能修得了通訊器,應該能聯絡上我首都塔的夥伴。」
真田點頭,憑著他模糊的記憶與直覺,引在幸村前面,在這片土地搜尋可能的藏身之處與軍隊遺跡。
幸村總算真切體會到,真田在分化為哨種之前如何在這片險境獨自生存好幾年,這也是他為何無須嚮導,精神與感官也不輕易失調的原因。
又殺完一巢的異種,真田抹去臉上的黏液血水。
隨即耳裡又鑽進黏滑蠕動的水漬聲。
呿,方才動靜太大,附近另一巢的異種也被驚醒了嗎。
愈鄰近敵方遺跡,異形巢穴就愈多。
即便過去獨自一人生存在這,也不曾有這麼多異形。
數天連續不斷的高強度戰鬥,真田在不斷激發感官敏覺的高度壓力下,幸村察覺到他的精神狀況開始不穩定。
「真田。」
幸村一靠近,異形血汙的惡臭與尖銳刺耳的叫聲一秒消失於真田的感官中,原來是幸村伸出精神突觸,連結上他的精神空間,並對他說:
「把你的意識全交給我,你只需專注在你的五感上去戰鬥。」
幸村的精神控制鎖住他感官對外界刺激本能的排斥,真田忽覺五感的負壓閾閥一下清空,精神狀態從未如此優異。
他不再需要思考如何戰鬥,身體與感官自然動了起來,他也不需再顧慮外界刺激,幸村的精神屏障與信息素絕緣如隱形鎧甲覆在全身上下每寸肌肉。
無數異形巨蟲如湧泉激出,失速往他們衝來,比剛才那窩還要更大、更多、更快。此時在真田眼裡卻如靜止畫面般,真田一躍而上,全身爆出黑氣刃,一瞬斬碎無數巨蟲。
幸村全心全意控著他的哨兵。今天他的青鸞特別善戰,過去戰鬥中從未有過的亢奮,與真田的黑龍行動完美契合,相輔相成。
真田的行動神速俐落,甚至還在加速。幸村看過真田在戰鬥中狂化的樣子,此時此刻竟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神智還能如此清明。
青鸞突然昂首鳴唳,那瞬間幸村與真田共有的精神空間發出一道耀眼白光。兩人意識合而為一,精神與靈識完美聯結。
戰鬥中彼此的意識零秒差互通傳遞,不再是平時嚮導對哨兵的精神操控,而是如行雲流水,相互牽引相互耦合。
兩人眼神變得神亮銳利,面對險烈當前的逆境,竟能笑得出來。
眼前敵人的動作完全精準預判,兩人身邊的氣場如疾風掠林,吹散戰場燠熱。他們直搗黃龍,真田攻進巢穴穴心逮出蟲后。
最後一擊擊穿蟲后要害,其餘殘蟲發出慘烈悲鳴,全數自爆。
隨著戰鬥狀態的解除,兩人精神空間再度一分為二。
真田恢復自我意識,剛才不可思議的體驗還如歷眼前。
「這就是……首席嚮導的能力嗎?」
真田直目注視著幸村:
「果然你之前與我的對戰並未拿出十分實力。」
「不,」幸村搖搖頭:
「我也是第一次有剛才那樣的體驗。好像彼此的精神合而為一樣。」
幸村看著他笑:
「有種其徐如林的感覺。」
天空忽傳一陣白光。
兩人提高警覺,抬頭一看,數艘船艦往他們上空漸漸攫來。
真田立刻繃緊肌肉,準備進入戰鬥狀態。幸村卻些許沉默,接著伸手按下真田肩頭。
「等等,這是首都塔的軍艦。」
話說到一半,幸村忽舉手按住太陽穴間,身體震了一下。
「幸村?!」
「沒事,」
幸村按著真田扶向自己的臂膀,安撫解釋道:
「是蓮二,他在連結我的精神圖景。……呵,果然找到我們了。」
「竟然能在這麼大的星球上定位到我們。首都的技術真是厲害。」
「錯了,真田。蓮二說,剛剛在這一區探測到高密度的精神力,所以猜我們在這。」
「哼,或許,有個嚮導也是不錯的。」真田哼笑。
「那麼,我有這個榮幸嗎?」
幸村抬眼望向他,嘴角微揚,帶著吸引人的邀請。
真田一愣,撇過目光。
那樣的直白,真田下意識地喜歡,只是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除了撇過目光,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幸村一句話也不說,似乎在「故意」等待他的回應。
真田仍然沒有回答。就在幸村準備放棄聽見回應之際,真田趁機抽走別在幸村腰上的瑞士軍刀,往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血花綻放。
在幸村詫異的表情中,他露出堅毅的微笑:
「在我的家鄉,這意思是,只有你的刀刃能傷到我,我的性命交於你的手中。」
這是一個哨兵對他的嚮導最高的信任與託付。
他把刀遞還給幸村。幸村接過,鼻間發出一聲哧笑,有如山間泉水清甜甘美。
伸手順過垂在鬢間一縷靛髮,幸村另一手舉起小刀俐落割下,拉過真田左手,繫上他的無名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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