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婆日記之廟埕萬象
雖然只是小小八十坪的,台語叫做「廟埕」,國語叫做「廟前廣場」,同樣是廣場,這個廣場沒有紐約時代廣場的繁華熱鬧,我們沒有霓虹燈、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商店街,可是我們也是人來人往,商機無限的。
既然是廟嘛,不管是走傳統口味,還是企業化經營口味,或是附庸風雅的文化風味,最重要的,還是要「靈驗」,要「有感應」,靈驗、有感應,才會有人潮嘛,才會有商機嘛,本廟,剛好就是有靈驗、有感應、有商機的廟宇。
於是乎,我們這個沒有擋風避雨的廟埕,冬嚴寒夏酷暑的廟埕,沒有一般寺廟常見大榕樹的廟埕,不分早晚,人來人往、風雨無阻、不畏炎熱的信眾頂著大太陽,手上提著大包小包前來參拜,然而,這些都不算什麼。
最厲害的是,不畏炎熱的流動攤販。
要說流動攤販,也不對,因為他們都固定在本廟廟埕,中午還會回家休息吃飯,下午再來,比我們的廟公還準時,可是,他們的確在「流動」,隨著香客的腳步一下跑東、一下跑西的……
廟埕的攤販絕對不是賣什麼米血、熱狗、四神湯,我們比較高檔,賣的是金紙、玉蘭花和一般祭祀的花,初一、十五固定有人賣肉包菜包,還有打扮成和尚尼姑,穿著僧袍拿著功德箱的人,農曆過年的時候,的確是有米血、熱狗、四神湯啦,但那是在更外面的道路,廟埕擠人都不夠了,而這條巷子可是要有一定的地位才能擠進來,比如打扮成財神爺的,或是趴在地上爬行乞討、差點被車碾過去,必要的時候,可以很大聲和保全人員大聲吵架的……這些下次再講。
先講固定的流動攤販。
最令人頭痛的,是叫河馬的玉蘭花販子,從綽號就可以想像他到底有多腫胖,一年四季都穿著汗衫、短褲,髮型則是最不用整理的光頭,表情永遠是口水延著嘴著流下來的智障樣,可是,他卻聰明的使出纏招,俗話說,烈女怕纏郎,他從你踏這條巷子以來,就一直纏在你身邊,怎麼趕也趕不走,比蒼蠅還可怕,除非你買一盤、可能是人家用過的玉蘭花,他才會離開你身邊,一般,要有比歐巴桑還高的定力,才能對他視而不見。他還常常跟另一個偶爾出現、也是賣玉蘭花的瘦猴子打架,打得驚天地泣鬼神,信眾紛紛走避,是我們的頭痛人物。
現在廟婆規定他不能進廟埕賣花,以廟埕地上的短鐵欄杆為界,維持廟埕的乾淨清潔與秩序,希望創造一個讓香客走進廟埕就有鬆了一口氣感覺的輕鬆感,而這位河馬仁兄,很皮,常常遊走在欄杆邊緣,也就是廟婆的法律邊緣,輕輕巧巧的在最遠處偷偷踏進兩步,等廟公發現時,他又馬上溜出去,這種「兩步進犯」,常常讓他盜壘成功,目前我還沒有想出對策。
為什麼大家都想進廟埕?
這真是個好問題!就跟你說了,這裏人來人往,有人潮就一定有商機嘛,而且越接近廟門口,信徒對神明的虔誠崇拜更油然而生,心裏多半會想多買些什麼奉獻給神明,因此,一開始只是想來拜拜,隨著一步一腳印的接近廟埕,一個個賣金阿婆阿公的招手,到了廟埕,「我好像應該買些什麼」這樣的心情更是達到最高峰,你只要站在廟埕,就可以感受到這種FEELING。
所以,廟埕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啊。
這些攤販只想著做好自己的顧客服務,要他們替廟宇的形象著想?哼!慢慢等吧。
於是乎,就有一個外表兇神惡煞的中年男子,一天到晚坐在廟門右側石獅子旁,同樣是著汗杉短褲(奇怪,這是攤販的制服嗎?),會招呼著騎機車的香客(本廟埕唯一的功用就是露天機車停車場)說「來來來,這有位,可以停這裏,買金到對面」,對的,他賣金的攤位是在巷子的另一邊,可是,他就這樣大剌剌、醜不拉機的,坐在廟門口,廟埕宛如他家附設停車場一樣……。
更過份的是,他媽媽,台灣最難搞歐巴桑,有一天,竟然,就在初一十五香客最多的那一天,搬了幾箱的金紙,在廟門口摺了起來,我的天哪……你乾脆把攤位搬到廟門口不是比較快?
有潔廦的廟婆,當然祭出鐵腕,實施趕人政策,全部、所有、攤販、通通、不准進入廟埕,這下好了,全世界最難對付的歐巴桑火力全開,差點讓廟婆難以招架,從路邊的車子講到頭上的雨傘,所有不相干的,全變成影響她權益的事件,還試圖對董事們各個擊破,……幸好廟婆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合縱連橫政策一一破招,雖然後續她還是有零星的火花,但已經不成氣候。
廟埕,也許是大家活動的空間,可是當被私人用來營利,又不知潔身自愛時,就讓廟婆很痛恨了,雖然經此一役,廟婆也覺得自己真是不近人情的討厭,但有時惡例一開,以後要再管理就很難了,所以,還是當個討人厭的廟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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