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絕了,被一個,想像不到這樣絕情的人。
要是他是我的戀人,或是我喜歡的人,被拒絕後,我一定會對他施以極刑以作懲罰,然後裝作講道理的,可憐兮兮的說,「他可以不理會我拒絕我,但可不能阻止我喜歡他的。」
然而,他跟我非親非故,加上有求於他,我不能動手打他的。我得忍耐,忍……差點忍不住了。很想對他大吼,把我尋找他家住地址的艱辛經過說出來。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在大海撈針,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把他找出來嗎?是半年,半年時間!半年時間,已經夠我用來接觸更多新事物,或是寫我愛寫的文章一萬遍了。這傢伙,毫無禮貌的一句就拒絕我,把我趕出來,可惡,為什麼當天我會對她起誓,說什麼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會代替她找他出來呢?真是笨蛋。
天呀,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我站到什麼時候?我的腳慢慢麻痺了,開始失去了知覺。我的腦海裡響起了馬斯奈的《泰綺絲冥想曲》,慘了,我出現錯覺了,竟然看見我爸爸站在我眼前?
「好了,小姐,你還要站到什麼時候才願意離開呢?」說話的不是我爸,是他,無情的傢伙:「請你不要再騷擾我了,我說過,我不會見她的。」
「你聽我講……」
「我就是聽到你說什麼,才會跟你說:『不見!』」
我深呼吸一口氣,停一下,再說:「你愛她嗎?」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了。他嘴角微微上揚,展示了一個像背起了全世界所有苦難的苦笑,然後以平淡,又帶點苦澀的語氣說,「我花光了所有的愛去愛她,我把所有的愛也給了她。要是問我愛不愛她,我都不知道了,因為我的愛情,沒有了,隨她而去了,沒剩一點在我這邊了。反而我想要問你,她,還有帶著我的愛嗎?她……還愛我嗎?」
她‧還‧愛‧你‧嗎?這問題問得真好,我開始逐點逐點把關於她的在心中重播:我想起了她純白的背影,想起了她堅定的眼神,想起了她用盡所有可行的方法去對這可惡的傢伙傳達思念,想起了她為了眼前的傢伙所流的淚,想起了她在我面前那一次崩潰,想起了她那簡單的房間內,那徘徊不散的思念。這是什麼人,還敢問她有沒有愛自己?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看不到她溢滿體內的思念,看不到她用不同的方法向你發出思念的訊號,你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樣痛苦,又憑什麼質疑她對你的愛?」
「那我呢?」他說。我被眼前的他嚇怕了,那種冰冷的眼神,沒有感情的語調,他彷如身體內所有情感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種,名字叫做「絕望」。可是,他這狀態還有藥可救,而她呢?沒有,所以,我不能怕他的,我不能示弱:「什麼你呢?這樣說就想我放棄嗎?難了。」
「好呀,」他說,「那你把我的愛找回來,我就跟你去見她。」
「一言為定!那你的愛在哪裡?」
依然是那種苦笑,依舊是那種語調,這次,他眼中帶點嘲弄的感覺:「屬於我跟她的,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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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他們的天涯海角?這謎題難不了我。我曾經從她口中聽過,有一次,在他們說著甜言蜜語、許下一些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誓言時,他們為了把這重要的時刻、甜蜜的回憶永遠記下,就把這起誓的地點,取名叫「天涯海角」。而起誓的地點,就是在她在家中的房間。
為了實現對她的承諾,我立即乘最早的航班回到香港,又以九秒九的速度,來到她的家。說真的,認識她已有一段時間,可是我從來沒看過她的家。她告訴我,她的房間,不似在醫院的房間,只得一片空白;她的房間,牆身被漆成淡紫色,配以木製傢具,她笑說有種英國的味道。然而,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說,把所有的愛,都全給了她:來到她的房間,看不到她得意的家居佈置,只是看到了,一片白,加上密密麻麻的黑。那些白,是白紙;那些黑,是他的愛。
「我愛你。」
「你到底到哪裡去?我很想念你。」
「我想你,我想抱著你,一輩子也不放手。」
「我只能這樣子表達我一直不顯露在你面前的思念,我認了,我輸了,請你回來吧!回來這裡,接受我對你的愛。」
「我敗給你了,快要瘋掉了。你姐說我要冷靜,你教我怎麼做,才能夠再次見到你。」
「我已經不能夠再愛你,因為我把所有的愛,化成文字,留在這個天涯海角。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領取屬於你的它們呢?」
「這是我最後的一點愛,大概今生我也不能再愛別人了。這不值一文的愛,我留在這裡。你回來領取與否,再也不關我事了,因為,我再也沒有一點愛。」
這是他最後的一篇留言,日期是她的思念被原箱退回那一天。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失去聯絡,為什麼牽著他們那一條月老的紅線會消失不見了?一定有原因的,是月老給他們的考驗,還是月老對他們開玩笑?不管了,我把他所謂的愛全都撕下,連同她的思念放在一起。我抱住紙箱,再次乘風到他在的地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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