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紙箱內的所有全倒在他跟前,他的紙條、她的信件和紙鶴,所有一切,全攤開來給他看。他蹲下來,逐一閱讀。每讀一封,他就露出嘲笑的神情,看一看我,又繼續閱讀。等到他讀完了,以為他會有所動作表示跟我回去,可是沒有,他讀完,收拾好,便轉個頭回家了。
「我做錯什麼?」我大聲說道。他又回過頭,「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了。」
什麼?不對嗎?這不都是他的愛嗎?
「你呀,再想想看。」「啪」一聲,他關上門,把我一個人留在屋外。
好,橫豎都是要站著等他,讓我再重頭想一遍,想清楚到底我錯在哪裡。如果我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那就是說,專屬他們的天涯海角不是那裡。那,要我到哪一個海角天邊呢?想著想著,雙腿又開始麻痺了,是不是又會出現幻覺呢?咦,那是……純白的背影,溫柔的語氣:「當一段戀情過去,所有實際或是不實際的誓言、甜蜜還有痛苦的回憶、分不清深和淺的愛,全都只會隨風,然後被吹到天涯海角。有一天,當你到了海角天邊,你就會發現,那一些此情不再的誓言、回憶和愛,孤獨的,在世界盡處,重覆又重覆的響起、浮現,徘徊不去。」
我甩一下頭,揉一揉眼睛,我站著的地方是第九度空間嗎?不敢相信的,合上眼,張開眼,再合上,再慢慢的睜開,看清楚,眼前已不是他家的門口,而是一個又一個包圍著我的十九吋LCD螢光幕。身處這虛幻的空間,是什麼地方來的?就在我滿腦子疑問時,熟悉的聲音響起:「這裡,就是天涯海角。」
什麼?天涯海角就是這樣?怎麼看也像是《二十世紀殺人網絡》中的虛擬空間吧!突然,所有漆黑的螢光幕亮起來,播放著一段又一段戀人們愛情的回憶,耳邊聽見的全是一個又一個肉麻嘔心的誓言。夠了吧!我閉上眼,不想看;掩著耳,不想聽。
咦?我還是聽到了,是她和他的聲音?我張開一隻眼去看,就在我右下方的位置,那一個螢光幕正在播放著她和他的事。我蹲下去,盯著螢光幕專心的看。這時候,我終於了解,他的愛在哪裡,他和她又是為什麼會弄成這田地,一切一切,我想要的答案,在這部他和她的回憶電影中找到了。哼,這次他一定找不到拒絕去見她的理由,看我的,我一定能把他帶到她身邊。不過,現在我該怎麼做才可以回到現實去?
那熟悉的聲音,總是在我有疑問的時候響起:「你稍等吧!還不是你回去的時候。」
為什麼?「你會被帶到這裡,不是為了她和他,而是你自己想起了你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你所要逃避的事,看你的十二點方向吧!那是屬於你的片段。」
正前方的螢光幕,我看見自己,看見了我喜歡的你。畫面在重播著我跟你認識的經過,在重播著你喜歡的她的出現,在重播著,我在那一條熟悉的樓梯,是怎樣的敗給她,失去你。遺忘了的愛,一下子,不光是在前方螢光幕播放,同時亦在腦海中播放。快樂的,傷感的,充滿希望的,剩下絕望的,混亂的快速掠過眼前,我受不了,跌坐下來,任由眼淚不自控的如流星墮落,缺堤也好,崩潰也好,我思緒好亂,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你怎麼了?」是他的聲音,又是他的聲音把我從幻覺中帶回現實。看見他,滿腔憤怒剎那間積聚心中,再爆發出來:「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嗎?才不是!你自以為是,自以為自己不剩一點愛,自以為今生不能愛別人,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幸福,擁有很多人也得不到的愛。兩情相悅不是易事,你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只能一廂情願嗎?然而你不懂得珍惜,這份愛你知道是多麼難得嗎?你現在還可以自救,你還可以爭取的,又為什麼要找理由去放棄?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真是個笨蛋,愛放在眼前也不去領取!傻瓜!傻瓜!我卻……我卻只能眼睜睜的失去他,你明白嗎?明白自己多幸福嗎?我……我是笨蛋……」
那天,我哭了很久,哭得眼睛也紅腫起來。而他,聽見我的話,也表現出他久違了的溫柔,像是我的天使一般,低下頭不語,靜靜的坐在我的身邊,無視經過的路人奇異的眼光,陪著我,任由我哭。等到我再也擠不出眼淚,情緒也穩定下來後,他這樣的跟我說:「看來,你找到了我的愛吧,就帶我去找我的愛!」我點頭,答應了他。
就在那天晚上,我跟他乘坐最早的航班,再一次回到了香港。他說,他真的不知道他的愛在哪裡,這次回港就好比矇著雙眼,跟我去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說,「你放心吧!我這個人很好,不會把你賣掉的。」
然後,他當真用布條矇著眼跟我走。這傢伙花了我這麼多時間才願意跟我回來,我當然跟他遊一會花園才領他到真正的目的地。到了他的愛所在的地方,我沒有隨他進去,只叫他一直向前走,直至碰到東西就停下來,把布條解開。我守在門外,聽著事態發展。果不其然,他撞到了東西,痛苦的叫了一聲。一陣布的摩擦聲後,接著是一聲驚訝的感嘆聲,我猜,他解開了眼前的布條,看見了他的愛。聽見他的哭聲後,我心懷安慰的離開現場,因為,接下來已經與我無關了。
他的愛到底是什麼?我想也不用多說,大家都猜到了吧!
對,他的愛,他所有的愛,就是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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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去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後,就一直昏睡不醒。
她的父母得悉後,把她帶到近郊的一間小屋,讓她靜靜的休養。
雖然醫生說她醒來的機會不大,可是她的父母一直堅持著,寧願花多些金錢,去深信著她會醒過來。
大家都深信著——她的父母、她的戀人、她所有朋友和關心她的人都深信著她會醒過來,一直在為她祈禱。
然後,深信的力量,出現了奇蹟。
那已是幾年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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